雨先是暗紅,如同人間下著一場血。
接著便成了黃色,濃黃色,極為惡心。
講經首座臉上現出茫然的神情,任由這些濃黃色的湯雨落在自己的臉上,臉上先是茫然,複又悲憫。
“如果是惡魔,這又是為什麼?”
這個世界充斥著天地元氣,人的一舉一動要依靠這些天地元氣,講經首座什麼也沒做,他隻是望著杜林的方向。
於是,杜林的雙腳便再也離不開地麵,講經首座抽離了杜林身邊的所有天地元氣,杜林的身體現在有千斤重,他自己根本帶不動自己的身體。
悶雷響起,血雨先落,接著就是黃湯一樣的雨,雨水改變了講經首座抽離的天地元氣。所以,杜林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回來了,他沒有猶豫,拔腿便逃,逃向通天寺深處。
講經首座仿佛沒有看到逃跑的杜林,他仍是雙眼望天:“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杜林想的沒錯,他從天坑頂部落下並沒有受半點的傷,但講經首座雙眼中的佛光卻讓他害怕,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恐懼過。
他跑的速度更加快了,人影快速的消失在了通天寺深處。
講經首座的頭低下,他不再問天,晃動身形。
主持圓寂的大殿中,講經首座那悲憫的誦經聲一刻也沒有停止,可講經首座的身體卻出現在了通天寺各處。
他在講經堂停留了一下,翻看了主持在五百年前寫下的一句話。又在演武廳靜靜看了兩眼正在努力練功的僧人。還在寺後麵的菜田邊看著負責種菜的僧人把一桶糞便淋在一棵棵的幼苗下。
他出現在寺中的任何地方,可沒有再看到杜林。
講經首座的身形在何處,黃湯一樣的雨便出現在什麼地方,講經首座不能感受杜林身在何處,他隻有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施展大神通來尋找。
杜林感受到了強烈的危險,他想要逃離這裏。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讓他害怕,這裏的氣息也讓他害怕,剛才那大和尚眼中的佛光更讓他害怕。
可是,他逃不出。他是從上麵跳下來的,現在,他飛不上去。
細細打量著眼前的一座石塔,杜林望著不時出現在寺中各處的黃雨,默默想著,那也許便是剛才那大和尚在尋找自己。
這裏是埋藏寺中僧人的地方,這一棟棟的石塔下全部都是屍體。
杜林轉身,剛要離開時,一座石塔下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很小,想要拉住杜林,但杜林的速度太快了,小手沒能抓住,所以又縮了回去。
杜林聽到了誦經聲,他望向大殿,看到了無數正在誦經的和尚。
便在此時,耳邊響起了啪啪聲。
這是落雨的聲音,杜林回頭,講經首座人在黃雨下望著他。
講經首座胸前黃色的僧衣已經出現了破洞,就好像穿越了千年的時光而來,又好像穿著這件衣服跑了數十萬公裏那麼遠。
黃色而破爛的僧衣被雨水淋得緊貼在講經首座的身上,但奇怪的是,這樣的情景並沒有讓人感覺到講經首座的狼狽,反而給人一種很悲憫的感覺。
“既是惡魔,為何要出現?留下吧。”
講經首座的話跟他的樣子一樣悲憫,同在大殿中響起的誦經聲一樣的悲憫。
如果杜林在天坑上對左化石的手段感到震驚的話,那現在對這個講經首座的感覺就是驚駭。
大殿中有講經首座的誦經聲,可他的人卻在外麵黃雨下,這讓人分不清究竟有幾個他。
杜林當然不會留下,他還要找姐姐。
所以,他又動了。
一動便如閃電。
講經首座也動了。
一動便是驚雷。
他一步前踏,踩碎了大殿前的青磚,兩腳深入到地下直至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