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修好電話坐最後一班車到坡起街時，夕陽已近嵩山，晚霞映紅西天，擔憂離毛著急，衛國路邊買兩個紅薯窩頭，邊走邊吃迎著高聳尖棗峰小跑趕路，走到百草嶺時，天已完全黑透，尖翹月牙懸掛迷蒙聳立尖棗峰，滿天星鬥映襯下，翹首仰望，彎月似星河中一尾小船，淩空遨遊尖棗峰，蒼茫夜幕下，暮靄沉沉，山影綽綽，蕭索恬淡，穆然寧靜，又累又渴衛國掐腰站在嶺坡上，抬頭凝視蒼穹、星鬥、彎月、山峰，仿佛置身空無人煙暮畫中，空氣凝固，時間停滯，除了他和夜海，似乎世間再無生靈，碧空喚他遐想，肅靜引他靜思，越想越覺自己渺小，越思越感時空恢弘，感大自然之神奇，歎人之微不足道，宇宙星河永固，人生世間一瞬，莫要枉來一遭，要留美名人間，自身力量微薄，須有組織依托，魏振中說十大召開後父親可能重返領導崗位，入黨欲求可期，到時魏振中將親自批複他入黨，再有四個月十大就要召開，但願天隨人願，自己夢想成真，想到此，衛國熱血沸騰，眼淚順頰而下，凝神彎勾暗影，想象異境中父親兩鬢斑白眼神憂鬱模樣，母親姐姐弟弟妹妹疲憊孤單身影，二年多沒見，但願都如信中所說完好無事，人生苦短，各盡所能相扶相幫身心愉悅幸福安康多好，何苦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勾心鬥角紛爭傾軋，這些想也白想，隻能力所能及幹好當下，好在這兩年幹了不少事，沒辱父母教誨，不枉黨的熏陶，衛國出神凝望彎勾許久，一陣疾風吹來，夜鳥展翅怪叫，樹葉颯颯作響，衛國打個激靈，遠望斑駁陸離群山，瞧眼坡下黑乎乎紙坊水，看四周影影綽綽搖曳飄擺野草灌木叢，衛國發梢直立，脊背發涼，雖說自己膽子夠大，畢竟第一次走荒無人煙長夜路，誰知草叢樹林中藏沒藏餓狼，單身一人怎是饑餓群狼對手，瞬覺周圍藏滿怪獸，頭發暈衛國左腋夾緊書包，右手彎腰拾一塊石頭，借微弱月光，手腳並用急慌慌摸往獐子口。
摸爬十幾分鍾走過三百多米小樹簇擁陰森森小土路，拐過一道石嶺，滿身虛汗頭皮發麻衛國，直身喘氣時，看見獐子口許多忽明忽滅火星閃爍，高度驚怵衛國想起傳說中鬼火，慘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恍惚中聽見前方傳來陣陣此起彼伏呼喊音，衛國熱血上湧，眼淚嘩嘩流下，慌忙爬起，兩袖擦幹眼淚，抖擻精神迎向搖晃移來幾束手電馬燈光，慌急中左腳踩空，衛國右手下意識抓住滿是圪針荊棘叢，僥幸沒滾下幾十丈高斜陡坡，驚出一身冷汗衛國不得不匍匐於地，不顧鑽心疼痛，摸抓右邊荊棘樹叢左右腳交替一步一步往前挪，幾百米山路雙方喊叫中用了近半小時才碰上頭，走在前麵曉亮過來扶起衛國，用手電照照衛國血肉模糊右手，兩眼潮濕拔淨衛國右手圪針，摘下衛國書包，把手電塞到衛國左手裏，吩咐身後七八人就地趴在斜坡上，騰出路讓衛國先過去，衛國左手照手電，右手抓蒿草，一步一步走向獐子口，趴坡英鬆春來明戰明紅明陽米包英召槐平和衛國打招呼，衛國顫聲回應，走進獐子口，懸崖邊石頭上嶺坡上紛紛傳來喊名打招呼聲，衛國用手電順聲掃望，懸崖邊石頭嶺坡上烏壓壓站滿人，少說也有四百多，王家窩除老弱病殘幾乎都來了，康無來劉菜花任有亮趙長海也遠遠站在人群後，衛國淚水又淌滿臉，站路口離毛用手電照照衛國，一個熊抱把衛國緊緊抱在懷裏，占義過來拍拍衛國後背問道：
“咋說了，最後咋說了？”
離毛扭頭朝占義吼道：
“還用問，你見過衛國有辦不好的事嗎？既是沒辦成也盡全力了，又累又餓走了這麼長夜路，你好意思問，別搭理他，走，衛國！回衛生所我給你擀麵條，吃飽吃足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