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你帶路,我們這一趟去陽家村可容易多了。”欣喜的神情溢於言表,可是一想到此刻不應當是這樣的情緒,霍青嵐便知錯了般緩緩垂下了頭,不再說話,生怕再一說話就又說錯了什麼。
“沒事沒事。還真謝謝小兄弟,不然我這一把年紀,沒有被瘟疫給弄死,反倒是輸給了這叢林的毒。”一聲自嘲,中年男子揮著粗糙布滿繭子的雙手,掙紮著想要起身,哀傷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兩個死屍上。
目光落在兩具屍體的後麵,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灌木叢中果然有幾抹鮮豔的葉子,隱沒在雜草中,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來。
這野生鈴蘭草,白色的小花彌漫著香氣,香水有毒,這鈴蘭不但香氣有毒,看似弱不禁風的葉子也劇毒無比,隨時讓你命喪一時。自己還是想多了,在賊窩裏呆了幾天,都變得疑神疑鬼。
自嘲一笑,夏朗目光清澈起來。這中年男子,中毒純屬意外,可是他命不該絕,遇上自己,也是緣分。
旁邊,中年男子靜靜凝視著屍身,悲痛欲絕的表情,讓人不禁黯然傷神。
夏朗伸手攔住了正欲上前的霍青嵐,的確,現在是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了,也許他一走,便再也回不到這個地方,中年男子的兩個兄弟,兩座孤墳,在這茫茫叢林安身,一別難再見。
淡淡的陽光撩過幾絲溫暖,中年男子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久久糾纏,剛逃過一劫的他拖著虛弱的身體,努力支撐著平衡,握著隨著推車帶來的鐵鍬,一下又一下地插進泥土裏。
“不幫一下他嗎”霍青嵐有些訝異,怎麼夏朗不上前扶上一把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隻得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這種時候,不插手才是最大的幫助。” 夏朗緩緩開口,語氣中多了幾分悲傷。就那麼呆呆地看著中年男人的背影,也許,他正落淚惜別,他正猙獰悲傷,他正咒罵蒼天,可是,他卻試圖掩飾一切,把情緒藏入心裏,這,恐怕永遠都難以解脫。
“不知大叔怎麼稱呼呢?”靠在樹幹邊約莫一兩個小時,看到中年人一臉無助折回來,霍青嵐眉角微蹙,揉揉已經酸麻的腿,開口詢問道。
“你們叫我陳叔就好,一個名頭罷了!”陳叔看著夏朗欲言又止,頓了幾分鍾,又轉身,幾乎虛脫的身體搖搖欲墜,臉色已經逐漸蒼白下來,顫抖的雙手握著鐵鍬,再也無法插入土中分毫。
“陳叔,你先歇著,我來幫你,不然,即便是華佗在世,你這身體也怕是支撐不住。”夏朗凝視著他的眼睛,走上前去伸手接過了鐵鍬。
將手附在陳叔的手背上,稀薄的內力經丹田上升入手,手臂同樣也是增強不少的力量。不經意間將內力通過穴道度入陳叔的體內,陳叔隻覺渾身一股氣流緩緩流動,一陣舒暢,緩解了少許不適。
鬆開手,將鐵鍬揮起,放下,土塊飛揚,夏朗的動作飛快地進行,頃刻,小小的土坑便迅速擴大加深,另一旁的霍青嵐與陳叔皆目瞪口呆。
“可以了!”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一個約莫可以放置下兩個成年人的大坑已經呈現在眼前!瞧陳叔毫無反應,夏朗頓手側問:“陳叔?”
“謝了!”聲音將陳叔的視線緩緩轉移,陳叔抬頭望著天色尚好的天空,“嗯”了一聲走過去。
與夏朗一同將他的兩位弟弟慢慢地放入為他們製造的墳地,沒有紙錢漫天,也沒有哭嚎響徹,就那麼安靜地,塵土落下去,一寸寸由陳叔填滿了整個空隙。
當弟弟們麵孔逐漸被沙土掩埋的瞬間,陳叔那被時光葳蕤的眼眉開始猙獰,淚水無言低落。可是,生老病死卻從來不由人,隻說生死由命,卻不知別離是何等斷腸……
“既然你們到陽江村,那麼就快些起身吧,看這時間,怕是天黑也趕不到陽家村。”陳叔吸了一下鼻子,略略帶有口音的聲音試圖掩藏所有悲傷。
“謝謝陳叔了!”霍青嵐也明白這種送別的難受,伸出手拍了拍陳叔抖動的雙肩,眼神示意著夏朗收拾東西。但是,又有什麼可收拾的呢?
陳叔在前帶路,卻是一路上沉默不語,霍青嵐與夏朗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靜靜地跟在身後。
茂密的樹林不斷更換風景,直到他們小心地穿過一處荊棘之地,夏朗將霍青嵐護在懷中,徒手去扯開那些帶刺的植物。霍青嵐呼吸著滿滿的男子氣息,不禁兩頰稠紅。
瞧著前麵孤寂的背影,霍青嵐有點惱火自己的三心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