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李莫愁便帶著蕭遙和洪淩波二人趕往城西廣場旁的一家酒樓,找了一個能夠俯瞰遠望,可將廣場中的情景盡收眼底的臨窗座位坐下。其時風雪雖住,但天寒地凍,滴水成冰,整個長安城中的街道上除了偶爾路過的幾個行人和每隔上一炷香時分便要巡邏走動一次的蒙古巡防軍外,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此時,酒樓的臨窗位置隨著西風倒灌而入,雖然清寒刺骨,但李莫愁師徒三人由於身負武功,雖然奇寒至此,但內力運轉起來,倒也並非無法抵禦。蕭遙也是平生第一次置身於如此的徹骨寒風中,身上所衣物也並不十分厚實,但內力流淌間,周身上下由內而外卻依然溫暖舒適,這等奇異愜意的感覺,當真是令他暗爽不已。
三人自在這酒樓之中坐下後,便時不時地能看到從廣場四周不斷彙集著那些手拿刀劍,身著貂皮錦緞,虎背熊腰、麵相凶惡的漢子,但他們卻均是在街上一陣疾行,相互間相逢打個照麵後便又鑽入附近的巷子之中,再也看不見蹤影,似乎隻是路過的樣子。看了一陣後,李莫愁忽然笑著說道:“咱們隻消再等上半個時辰,那霍都和英雄會的人就會到來了。”
蕭遙奇道:“師父,您怎麼會知道?”
洪淩波笑著看了蕭遙一眼,接著李莫愁的話對他說道:“師弟,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師父闖蕩江湖,與各路英雄豪傑都頗有交集,與南北黑道綠林中人的聯係更是密切,對於他們傳遞信息時常用的暗號和手勢又怎會不知呢?剛才師父見那些大漢相互間照麵時,一人總會在自己的頭頂上拍一下,這在黑道中是代表大當家的意思,接著又攥拳在胸口上畫個圈,捶了兩下,這是代表兄弟們的意思,隨後又在手中拿著的兵刃中間位置敲了一下,這是代表半個時辰的意思。他們手中所拿的兵刃,整個向前一送,便是一個時辰的意思。最後又跺了跺腳,這是代表就在這裏的意思。這幾個動作連在一起,意思便是大當家與兄弟們半個時辰後來這裏集合,而且這幾個動作適才來來往往的黑道好漢幾乎人人都做了一遍,想來可以確定這就是英雄會中的通用切口。至於他們手勢中屢屢提及的大當家,我若沒猜錯的話,應當便是那個小王子霍都了,所以師傅剛才說,咱們隻需再等半個時辰,那霍都和英雄會的人便會到來了。”
蕭遙聽了這一番解釋後,頓時恍然大悟,連聲對李莫愁說道:“弟子受教了。”他剛才也注意到了每一個綠林大漢經過廣場互相照麵時都是邊走邊模腦袋,捶胸口,自己還一度以為這隻是關中人在冬天走路時的的小習慣和小動作而已,因此全然沒有放在心上,更沒留神去觀察和研究。此時聽洪淩波對自己出言指點,心中暗道果然是一行有一行的門道,若是今日沒有師父和師姐點撥,就算下次再見到時,也還是不明就裏,而且恐怕自己一輩子都要被蒙在鼓裏,難解其中奧妙了。
三人又等了半個時辰,蕭遙果然看到從四周的小巷之中,開始漸漸地湧出了許多身著黑衣,腰攜兵刃,步履沉穩,麵色凝重的大漢,向著當中的廣場彙集而來。那些大漢沿著街道穿梭而行,不一會,廣場上的黑衣漢子便由一開始時的星星點點聚而成片,再融而成塊,隻是一盞茶的功夫,偌大的城西廣場上便黑壓壓地站滿了人,在周圍皎潔純白的雪景映襯之下,赫然便如一個在平靜的湖麵上突然出現的黑色漩渦,隻消一個對比,便頓覺異常地刺眼。
眼見英雄會的會眾均默不作聲地手持刀劍,無聲無息地站在原地,無形中形成了一種肅殺之氣,蕭遙心中頓覺大為駭然,同時也為那隻聞其名還未見其人的霍都能將這些平日裏我行我素,囂張霸道慣了的黑道武人整訓成現在這般,這等手腕兒實是讓人感到震驚拜服,大為不易,而且如今看來,甚至比起前些日子裏見到的南宋官軍還要訓練有素。雖說蕭遙自打穿越以來跟著李莫愁闖蕩江湖已近一年時光,大小場麵也見過了不少,但要說如眼前這般氣勢迫人,凶意凜然,其威之盛猶如出鞘寒芒般震人心神者,那還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周圍那三尺冰封、襲人冷意與廣場上這彙集在一起的黑衣漢子所產生的寒殺之意相比,頓時也隻覺相形見絀。周圍那些樹木上的積雪,隨著不斷有英雄會的成員走上廣場時的腳步聲,也在不斷地簌簌飄落,偶有人相互交談,說上兩句話時,內力更是隨著話語之聲激蕩而出,震地落雪在眾人頭頂上淩空飛舞,便如天空之中又洋洋灑灑地下了一場漫天飛雪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