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書架後突然轉出一人,伸手一鉤一帶,尹誌平毫沒防備,長劍竟給對方夾手奪去。他一驚之下回過頭來,見奪劍的正是趙誌敬,隻聽他冷冷地道:“你敗壞我教名聲,便想一死了之,什麼都不理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更何況你就算自刎,此事還是不了。五位師長開關出來,定要追問。全真教令譽掃地,你便是千古罪人。”尹誌平聞言再也支持不住,突然坐倒在地,抱著腦袋喃喃道:“你叫我怎麼辦?怎麼辦?就算死了,也是不成。”適才他在眾道之前侃侃而談,這時和趙誌敬單獨相處,卻竟無半點自主之力。
趙誌敬見自己終於占得上風,臉上微露笑意,道:“好,隻須依我一件事,你夜畔違反教規,私入後山禁地探望龍姑娘之事我就全力跟你彌縫,本教和你的聲名均可保全,決無半點後患。”
尹誌平冷然道:“你要我受蒙古大汗的敕封?”
趙誌敬得意地說道:“不,不!我決不要你受蒙古大汗的敕封。”尹誌平聞言心頭一鬆,喜道:“那你說什麼事?快說,我一定依你。”
半個時辰之後,大殿上鍾鼓齊鳴,召集全宮道眾。蕭遙聽到這陣鍾聲,心中頓時為之一震,已料知全真教內定有變故,但他早有對策,因此也不著急,這時便隻是坐著靜靜喝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可另一邊大殿上此時卻是風聲鶴唳,李誌常吩咐丘處機一係門下眾師弟與再傳弟子道袍內暗藏兵刃,生怕尹誌平拒受敕封,趙誌敬一派人或有異圖。
鍾聲漸止,正殿之中黑壓壓地擠滿了道士,各人神色均極緊張。隻見尹誌平從後殿緩步而出,臉上全無血色,居中一站,說道:“各位道兄,小道奉丘掌教之命,接任掌教,豈知突患急病,無法可治……”
這句話來得太過突兀,群道中有十餘人忍不住“啊、啊”地叫出聲來。尹誌平續道:“掌教重任,小弟已不克負荷,現下我命玉陽子座下大弟子趙誌敬,接任掌教!”
此言一出,大殿上立時寂然無聲。但這肅靜隻是一瞬間的事,接著李誌常、王誌坦、宋德方等人爭著大聲反對:“丘真人要尹師兄繼任掌教,這重任豈能傳給旁人?”“掌教師兄好好的,怎會患上不治之症?”“這中間定有重大陰謀,掌教師兄可莫上了奸人的當。”第四代的眾弟子不敢大聲說話,但也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紜,大殿上亂成一片。
李誌常等怒目瞪視趙誌敬,隻見他不動聲色,雙手負在背後,對各人的言語便似全然沒有聽見。尹誌平雙手虛按,待人聲靜了下來,說道:“此事來得突兀,難怪各位不明其中之理。我教眼前麵臨大禍,小道又做了一件極大的錯事,此刻追悔莫及,縱然殺身謝罪,也是難以挽救。”說到這裏,神色極是慘重,頓了一頓,又道:“我反複思量,隻有趙誌敬師兄才識高超,能帶同本教渡過難關。各位師兄弟務須摒棄成見,全力輔佐趙師兄光大本教。”
李誌常慨然道:“人孰無過?掌教師兄當真有甚差失,待五位師長開關之後,稟明領責便是。掌教讓位之舉,我們萬萬不能奉命。”
尹誌平長歎一聲,說道:“李師弟,你我多年交好,情若骨肉。今日之事,請你體諒愚兄不得已的苦衷,別再為難了吧。”李誌常滿腹疑團,但瞧尹誌平的神色確有極重大的難言之隱,他言語中竟是極意求懇,倒也不便再爭,當下低頭不語,暗自沉思方策。
王誌坦朗聲道:“掌教師兄便真要謙讓,也須待五位師長開關之後,稟明而行,那才不誤了大事。”
尹誌平黯然道:“事在急迫,等不及了。”
王誌坦道:“好,就算如此,咱們同輩師兄弟之中,德才兼備,勝過趙師兄的並非沒有。李誌常師兄道力深湛,宋德方師弟任事幹練,何以要授給大眾不服的趙師兄?”
趙誌敬性格暴躁,強忍了許久不語,這時再也按捺不住,冷笑譏言道:“還有敢作敢為的王誌坦師兄呢?”
王誌坦怒道:“小弟不才,比諸位師兄差得太遠。可是和趙師兄相比,自忖還略勝一籌。”趙誌敬嘿地一聲冷笑,抬頭望著屋頂,神情極是傲慢。
王誌坦見趙誌敬對自己竟是不屑一顧,心中怒氣大增,索性直接說道:“小弟的武功劍術,自非趙師兄敵手,但我至少不會去做漢奸。”
趙誌敬最恨旁人提起“漢奸”兩字,當即麵色鐵青,喝道:“你有種便把話說清楚些,誰做漢奸了?”兩人言語相爭,越說越是激烈。
尹誌平道:“兩位不須爭論,請聽我一言。”趙、王兩人不再說話,但仍是怒目相視。
尹誌平道:“本教向來規矩,掌教之位,由上一代掌教指任,並非由本教同道互推,這話可對嗎?”眾人齊聲應道:“是!”
他接著道:“我現在命趙誌敬為本教下一任掌教,眾人不得爭論。趙師兄,你上前聽訓吧。”趙誌敬得意洋洋,跨步上前,躬身行禮。王誌坦和宋德方還待說話,李誌常一拉兩人袍袖,使個眼色。兩人素知他處事穩當,必是別有所見,於是不再爭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