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要沉靜的等候,像黑夜在星光中無眠,忍耐地低首。 —— 《吉檀迦利》
葉嘉良不過片刻就回了司令部,他著急的推開辦公室的門,卻見著蘇零落在裏麵,他臉色很不好,神情十分嚴峻,這通常都是他要發火的前兆,蘇零落小心翼翼站起來,試探著說道:“我買了你最愛吃的十裏鋪米線,你還沒吃飯吧?我叫廚房給你去熱一下。”
桌上的米線早冷透了,蘇零落端過飯盒從他身邊經過,一陣風似的飯盒被他摜在地上,裏麵的湯汁濺到了她一身,他卻好像沒看見一樣,朝她吼道:“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思吃什麼米線!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出了什麼事!你能不能別再跟著給我添亂?”
蘇零落冷笑了一聲,繼而說道:“你什麼也沒告訴我,我當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想知道出了什麼事,抱歉,葉司令,我給您添亂了,我馬上走。”她說完最後一個字,一秒都沒有停留,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葉嘉良看著她決絕的背影,一腔怒火沒處發泄,正欲摔東西,範英傑匆匆忙忙從外麵跑進來,喘著氣兒說道:“司令,查到了查到了。”
葉嘉良一雙眸子裏透著寒光,直直的盯著他:“人找到了?”
“這……這倒沒有。”範英傑舌頭都打顫了,這次行動又失敗了,他知道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你查到什麼?”葉嘉良氣不打一處來。
“今晚有一輛軍需運送車出了城,我想人應該是那輛車送出去的。”
“早點呢?早點幹嘛去了?現在人都出去了,你有本事給我把人抓回來去!”葉嘉良朝他咆哮。
“司令,這,這當時我們以為那人會去火車站,沒想到他們這麼狡猾,再說咱們在出城的路上設了那麼多道關卡,哪會想到那麼容易就讓他們給溜了。”
“他們?幾個人?”
“兩個,還有那個姓魏的。”
“是輛什麼車,那邊有記錄沒有?”
“這……”範英傑吞吞吐吐,似是為難樣。
“有什麼說什麼,有任何隱瞞看我饒不饒得了你!說!”
“司令,這車是咱司令部用的軍需運送車,那人還有您親自批準的通行證。”
葉嘉良聽聞眉毛一挑,居然會有這種事,還出現在他自個兒的司令部裏,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餘慶生,但隨後又否決了,雖知道他在司令部裏放了眼線,但他始終同葉嘉良在一條船上,根本沒必要這樣做,那會是什麼人呢?
範英傑仔細瞧著葉嘉良的眼色,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老虎的胡須。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開口:“司令,我在想,會不會是傳遞消息的人走漏了風聲?”
傳遞消息的人,13號的消息一向精準嚴密,不可能是他走漏了風聲。
“不可能,這個我可以保證。你先回去吧,你再給我去查查那姓魏的這條線上其他的地下黨,姓魏的是他們的領導,我想過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調人過來,你且注意這兩天火車站出入的人員,凡是從南邊跟北邊來的,多注意一下。”
等範英傑出去後,葉嘉良在椅子上坐定,稍歇片刻後,他撥通了13號的電話,不過三秒電話裏傳來一個聲音。
“您有什麼吩咐?”
“給我查一下今天晚上出城的那輛軍需運送車是什麼人開出去的?”
“明白,不過有件事,需要和您說一下。”
“但說無妨。”
“今天晚上,蘇秘書出現在永江附近,她去了十裏鋪,想必您已經知道了。”
葉嘉良倒是沒有將這二者聯係起來,放下電話後,他看見地上那一灘殘汁剩菜,突然有些慌亂之感從心底竄上來,他從未懷疑過她,她對他的情義遠遠多於這些明爭暗鬥場上的猜度與疑忌,多到他可以無條件信任她,保護她,懷疑全世界也不能懷疑她。可是,她偏偏在今晚去了十裏鋪,十裏鋪就在城西,永江也在城西,隻有數街之隔,她真的隻是替他買米線去的嗎?葉嘉良又想起上次行動,也是這樣的晚上,她從靖柏山上回來,累了一天,前一刻才通過電話叫她好好休息,她卻不聲不響出現在司令部的門口。葉嘉良靠在沙發上,他突然覺得很疲倦,若她隻是無心,出於關心替他送來晚飯,他卻對她那般凶神惡煞,他雖脾氣暴戾,但那是對外人,對她從未曾有過,這次定會叫她傷了心,思及此,他仿佛等不及一般,抓起扔在一旁的外套,朝外麵狂奔而去。
車隻開到四坊街的路口便停了,葉嘉良下車,靜靜的走在萬家都已沉睡的小巷子裏,驀然間發現,已是將近一個月之久不曾來過了,上一次來還是除夕那夜,他想起那晚的親吻與擁抱,突然心生悲涼之感,饒是往後的歲月過的再平穩安詳或是璀璨多姿也無法同那晚相比,隻有那天晚上彼此才是真誠相對,而今就算再好,也終究有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