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因為春天年年回來,滿月道過別又來訪問,花兒每年回來在枝上紅暈著臉,很可能我向你告別,隻為要再回到你的身邊。—— 《吉檀迦利》
最後一抹落日餘暉終於收進地平線,劉媽打開窗,讓外間的晚風透進來,驅散室內一天的熱氣,蘇零落從樓梯口走下來喚道:“劉媽,你給我倒杯水吧,這天氣真是太熱了。”
她在桌邊落座,抬首看桌上的鍾表,指針指向六點整,嘴裏念道:“也不知道衛醫生下班了沒?”
劉媽給她倒好水,問道:“怎麼了,蘇小姐您不舒服嗎?”
“早上出門一趟回來後,就有些犯暈惡心,一直到現在也沒見好一點,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鬼天氣給熱的,想找衛醫生給看看。”
“那我給您打電話吧,把衛醫生約到家裏就是了。”
劉媽撥電話去市立醫院,結果被告知衛醫生下班回家了。
“你給我撥個電話去司令部吧,讓司令過來一趟。”
劉媽有些躊躇,蘇零落觀摩著:“有什麼不妥?”
“不不,我這就去。”
結果,一盞茶的功夫,葉嘉良並沒有來,而是派了一輛車過來,派來的警衛連小兵告訴蘇零落,司令吩咐把她送去市中心醫院。
她卻一改往日的溫和脾氣,不悅道:“去什麼醫院,送我去司令部。”
警衛連小兵似是為難的樣子,蘇零落緊接著道:“怕交不了差是嗎?送我去司令部,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
坐上車後的蘇零落,心裏已是十分沒底,她清楚的知道葉嘉良的安排意味著什麼,而此去無疑是自毀長城,隻怕到時深陷營圍,再難脫身,但她的時間不多了,車子離司令部越來越近,中心辦公樓裏漸次亮起燈,蘇零落苦笑,隻能再拿“信任”二字賭一次。
會議室的門緊閉,門口的士兵戒備森嚴的看著她,蘇零落輕聲道:“司令在裏頭?”,士兵並無答應,隻沉默點頭,下一刻,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邱世誠從裏頭走出來,他朝蘇零落略微頷首,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深意,關切、擔憂、謹慎,甚至有一味認同浮在表層,令蘇零落一時不解。
邱世誠從她的身旁擦身而過,衣袖擦過她的衣袖,她心下一驚,再看向他,隻留有他嘴邊很淺的一抹笑意,落在她的眼裏。
葉嘉良從裏頭走出來:“不是說不舒服嗎?派人送你去醫院怎麼來這兒了?”
“看樣子部裏似乎有很重要的行動?衛醫生下班了,本想讓你陪我去醫院看看。”
葉嘉良似是被看透了心思,也不再隱瞞:“零落,我沒有打算要瞞你的意思。”
“不必說了,我不想知道,若是我妨礙了你,我馬上走。”
她轉身即走,卻被他一把拉住,接踵而來的即是他滾燙的懷抱,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將她抱的很緊很緊,蘇零落原本懸著的一顆心旋即平靜下來,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張泛黃的信封,剛拆過,不知裏頭是什麼內容,牆上的鍾擺指向晚間七點。
葉嘉良埋首在她發間良久,才啞聲說道:“今天晚上的行動很危險,我不想你牽涉其中。”
她辯解:“我並不想了解。”
辦公室內隻有鍾擺滴答滴答的搖晃聲,不知過了多久,葉嘉良的聲音自她發間再一次傳出來 ,穿過耳膜,到達她的心底,他說道:“還要在我身邊藏多久?”
她那顆高踞在上的心一瞬間敗下陣來,一向不善掩飾的她,麵容慘白,竟忘了為自己爭辯。
葉嘉良這時才放開她,又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滿含戾氣的口吻問道:“你發誓你此次前來不是為了絆住我去新月大酒店的腳步?你發誓你不知道今晚在新月大酒店接風洗塵的人是馮光遠?你發誓你今天早上沒有去過聖特瑪斯大教堂?去見的人不是江安邦?你發誓上一次行動那晚你不是有意去城西十裏鋪米線?通風報信放走魏紹元和方石的那個人不是你?”
葉嘉良的每一聲發問都像鐵鑿一般將她多年設防的心鑿的千瘡百孔,轟然倒塌。時間仿佛靜止,歲月瞬間在她的眼前倒流,多年前他背著受傷的她爬過那片荒坡,找著村落的那一刻,他麵對倒在懷裏的她喜極而泣,他說:“零落,這輩子你的生命歸我保管,隻要我活著,定保你性命無憂。”
眼淚已經積聚到眼角,蘇零落閉眼,他鬆了手的力道,顫聲問:“你發誓你不是那邊安插在我身邊十年之餘的臥底?”他閉了閉眼,直指她篤定道:“你就是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