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江城已經兩個星期了。
此刻,已是黃昏時分,殘陽如血,漫染給天空一片紫紅,這紅讓人看著不是喜悅,而是有種說不出的焦躁。再加上遠遠的天看著似乎被摁得很低,打開窗戶也沒有一絲風,這樣的天氣不可能給人一個好心情。更可惡的是,火車應開而仍未開,站內外一片熙熙攘攘,更是吵得人心煩意亂。
以上那番讓人厭煩的景色,都是於其他人而言的。對於坐在頭等包廂內的霰雪來說,一切並沒有什麼。天氣她不介意,火車晚點她也不介意,她雖然知道外麵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也同樣肯定那與自己無關。她仍舊坐在位置上,斜靠著窗邊,看她的小說。
可惜,霰雪盡管如此從容,還是有不速之客來打擾她。一名男子突然間打開了包廂門。霰雪抬起頭看了門口的男子一眼。男子,看到包廂內竟然有人,也似乎很詫異,他探頭到外邊看了一下包廂號,然後尷尬地笑著對霰雪說:
“不好意思小姐,我走錯包廂了。”
話雖然說得謙遜,但人卻絲毫沒有的要離開的意思。
霰雪低下頭繼續看書,既沒有要站起來趕他走的意思,也沒有請他坐下的神色。隻是輕蔑地扯了一下嘴角:
“哼,還真會裝模作樣。”
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男子,此刻真的尷尬了,但是表情仍然鎮靜,大方地走到霰雪對麵的位置上站著:
“小姐在看什麼書?”
霰雪把書一合,長籲了一口氣,抬起頭,盯著男子的眼睛說:
“正常一個真的走錯包廂的男子會馬上惶恐地道歉然後退出去,而不是這樣肆無忌憚地走過來和異性搭訕。還有,今天你穿戴很整齊,衣服手表不會也是偷的吧?”
霰雪劈裏啪啦地說完一大堆,男子卻是丈二摸不著頭腦,可不管怎麼樣,現在搭訕必須繼續下去,於是他順著霰雪的話題問:
“小姐,我們認識嗎?還是說,你認錯人了?又或者說,這是你跟異性搭訕的方式?”
最後一個問句已經有點調戲的意味了。霰雪也不動怒,隻是嘴角含笑,輕言細語道:
“我早就說過,下次你即使再見到我,肯定也認不出來。”
男子覺得這句話確實是在哪裏聽過,聽過,聽過,但一時之間又真的想不起來了,於是,他不斷地在記憶中搜索,搜索,搜索。終於他似乎搜索到了一點靈光——那一句話的出處。
“你是……”
男子忍不住叫了出來。
霰雪從位置上慢慢地站起來,走到他跟前,交叉雙臂,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怎麼,終於認出來了?看來你的眼力不是太好,我倒是一眼就認出你了。”
“哦,是嗎?那倒也是,小姐的本領我可是見識過的,我可真是自愧不如啊!”
話中有話,語帶不恭,霰雪自然聽出來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怎麼還敢到火車上混買賣?看你找來今天這身行頭裝個世家子弟也不容易啊,不過我勸你還是早點下車吧,免得出了什麼事,不但買賣做不成,怕是連小命都保不住。”
懷璧剛開始還擔心著要怎樣才能呆在這包廂裏,現在他看到包廂的主人是霰雪,既然是舊時相識,那就一切都好辦了,反正他這次是肯定賴在這不走了。為了留在包廂內,也為了不落下麵子,他故意跟霰雪唱反調。
“是啊,我的這身行頭弄來的確不容易,不過小姐今天不裝小混混,卻突然扮起大家閨秀,我還真的不習慣。我覺得還是上次那身衣服適合小姐你啊。你現在這身行頭不會也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吧?”
霰雪今天的穿著確實跟在江城那天很不一樣。她今天穿了一件新款的洋裝連衣裙,頭發變成了一個大波浪卷,蓬蓬的垂到了肩上,很是洋氣。
霰雪被懷璧這樣嗆了一句,臉上有點抹不開,正準備發作,卻不碰巧又有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這次進來的是幾名穿軍統製服的軍官。霰雪看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闖進頭等包廂搜查,雖然不能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也能猜出幾分了。他看了懷璧一眼,然後坐回位置上,重新打開那本沒看完的小說,看了起來——這次就真的是假裝在看了。
幾名軍人進來,也不多瞧霰雪一眼。徑直就盤問懷璧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今年幾歲要去哪裏,做什麼……
懷璧一切都對答如流。霰雪當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什麼茶葉商人,去做生意。還真會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