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中,有的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有的是被人抱在懷中的幾歲幼童,幾乎都是犯官家屬,在這群人當中,有一個人卻顯得特立獨行,周圍之人都離他起碼三尺開外。
這是一個身材中等,體格削瘦的年輕男子,別人之所以對他敬而遠之,是因為他臉上和手上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長著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膿包,有的發紅潰爛,流出黃色的膿水,雖然別人都知道沒有傳染性,但此人奇醜恐怖的模樣還是令人望而生畏,從不與他交往。
奇醜年輕人一步一步從黑暗中走出,當光明重新降臨到他頭上的時候,他臉上唯一令人覺得好看的明亮眼睛先是下意識閉上,阻擋強光的射入,但立馬強行睜開,甚至抬頭看著頭上那團發亮的雲層,他知道,火熱的太陽就隱藏在後麵。
沐浴在許久不見的光明中,年輕人微微發愣,正在這時,身後的獄卒不樂意了,一個大腳踹在年輕人身後,喝道:“發什麼呆!趕緊滾!”
年輕人被一腳踹出台階下,狠狠摔在一層薄雪中,他沒有氣惱,反而嘴角浮起一絲快意,用冰雪在臉上用力抹了一把,然後站起身,隨著眾人走出死獄之外。
當身後的死獄大門重重關上的時候,這些原死獄囚犯這才意識到他們是真的重新活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喜極而泣,有的人捶足頓胸,有的人麵無表情,但很快,這些表情漸漸統一,所有人臉上都泛起同一種神色,茫然。
天下之大,何處可去,何人可依?
過了一會兒,眾人互相看了幾眼,便分道揚鑣,有三五成群一起離去的,也有獨自一人離開的,很快,死獄門外空無一人。
醜陋年輕人當然是獨自一人。
裹著身上的單衣,年輕人縮成一團,一步一個腳印在風雪中艱難的走著,他哈出一口熱氣,給冰冷刺骨的雙手帶來聊以慰藉的一絲溫暖,堅定著沿著大道向著城門方向走去。
他麵無表情,橫眉冷對路人對他的指指點點,他也不會跑到路邊的商鋪卑躬屈膝的討點吃的,因為他知道別人除了厭惡根本不會施舍哪怕一點東西給他,何必自討其辱。
“啪!”
也不知道身後的哪個人忍不住欺負弱者的成就感,抓起一團雪球扔了過來,正好砸在年輕人的後脖子上,碎裂的雪球有一部分頓時流進了他的後背中,他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用手拿出後麵的雪球,年輕人塞進嘴裏,然後衝著身後溫柔一笑,大風一刮,他淩亂的頭發分開,露出他奇特的臉,換回了身後之人一聲“鬼啊”,逃開了。
走了半個時辰,年輕人趕到了城東的城門處,沒有一絲猶豫,走出城外,單薄的身體消失在呼嘯的狂風怒雪中。
城外,即使視線都不能透出三丈之外,但一種蒼茫感還是給了年輕人自由的感覺,而今,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活下去。
他幹脆跑起來,以運動換取更大的熱量,然後他看見了路邊一處沒人的小樹林,左看右看不見人便穿了進去,看了周圍環境一下,年輕人找到一顆相對背風的大樹,縮在其身後,不知要幹些什麼。
他坐在大樹的樹根上,先把兩隻破鞋脫下,然後用手狠狠的上下搓起來,通氣活血,不然雙腳就要凍傷了。等到雙腳暖和並恢複了一些知覺,年輕人拿起地上的左腳破鞋,拿到眼前,對著鞋底查看了一下,然後撕開了破鞋一節指頭那麼厚的鞋底,從裏麵拿出一個薄薄小小的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