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詒旺的詩

青春好久不見

作者:邢詒旺(馬來西亞)

膚色

因為膚色可以安慰眼睛

語言可以安慰耳朵

他們以磨礪過的聲帶

剝下沉默的皮毛

披上

語言的膚色

多少沉默的時刻

你聽到自己的脈搏

看到一群又一群

人用各自的鄉音切切追索一層外在的一致

血色的溫暖——一層一看到

就有傷口的

語言的膚色

(正是鄉音放逐了你,使你有了鄉音)

他們需要膚色

因為他們害怕透明

因為時間是流個不停的

透明的血——他們需要語言

因為他們需要輸送時間

讓透明的源流不停

證明自己還未失去

血色的溫暖

沉默!他們需要

你,因為你的血

是透明的

源流,可以讓他們繼續流淌

繼續追索

一層內外的一致:

語言的膚色

慶典

我的果核正在吸收我腐爛的果肉。青蠅用複眼的水晶和我碰杯,小螞蟻們分派到喜糖,歡歡喜喜回家。我任由他們吻、齧,隨便一個部分,越來越裸。我們都度過了一個醉醺醺的下午,分享我腐爛的果肉。

我像我的昆蟲朋友那樣長出了觸須,我的觸須上下探尋。我的果核像眼白被挖掉的眼睛,剩下幹癟的眼珠擱在大地,眨著眨著就長出了枝節醉話,越長越長,散了葉子開了花,葉花騷動。我打一個噴嚏,覺得想挖鼻屎,就從深處挖出了一堆睾丸似的果實。我知道我又長大了,因為我的睾丸像我從前的果肉那樣離我而去,落在地上發出“爸、爸”的聲響。

我突然感謝那些整天剝啄我睾丸的鳥雀,原來遠方能夠讓父子不用相殘。父子相殘,多麼像一個眼眶裏有幾個眼珠打轉。我們所能夠挽留的,也許隻有我們的懊悔?我們的失去往往滋養了人家,雖然我們的發展不見得是要印證我們的失去。我發現我的身體就是我的陽具,我的陽具就是我那瞎了且遍尋不著的眼珠,紮根大地。泥土像果肉包容我們,泥土是我們共享的天真。子宮是最懂得內斂的眼眶,而岩漿是月經的由來。

撫碑

把蟲蟻趕走

把你身上的草

鋤掉,一年一次

看你楞然

看一名稀客

你的生卒年像海邊沙粒

被生活的潮水

天天淹過,我的心

比不比得上

一塊單純的碑

我來,我鋤草,我看見

做客的蟲蟻和你的相片

透過抹布撫碑,爸爸,我暗地尷尬

說我坐坐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