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秋日的夜晚,我和晴晴也算是情深深意濛濛。事情就那麼發生了,至今回味都激動、興奮。十四歲少女的嬌羞、渴望,都綻放了出來,晴晴以血祭她的嬌嫩年華。那白單子上的幾團殷紅,鐫刻在我十七歲的年輪裏。
十七歲,對於我來說,已經是經曆了太多的風和雨,山裏牲口早長成。在NC市的中專生活,也讓我學會了避孕,於是在和晴晴交往的日子裏,她沒有過一次流產的經曆,她是一個幸運的女孩子。
此後的兩年裏,我和晴晴總有時間在一起。前麵就寫過了:我至今懷念那些屬於我們的玉米地、山草窩、大石洞和我那張破床,我們是偷偷摸摸的青梅竹馬;但此時,我依然要這麼說,並且加上一句:和這個青春美少女的時光,也是我少年時光裏難以磨滅的幸福。
很遺憾的是:在我下半年就19歲的那年,我中專畢業了;晴晴已踏入16歲的花季,但已然是一朵在愛情滋潤下的飽滿山茶花,她有高挑的個子,有從雪花嫂那裏繼承來的雪白紅潤的皮膚,更有母體遺傳的靚麗容顏;可是,我和她得分別了,因為胡球趕我走,老家再也不是我的家。原本,晴晴以為我會娶她,但事實上我們不可能,雪花嫂也絕不會同意的。
我深深地記得那個夏日的早晨,東天的紅霞如血,山裏的清晨一片瑰麗,懂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要下雨的前奏。我背上了雪花嫂在我上中專的第一天買的那隻背包,默默地離開了老家,離開那個未生我也未養我的地方,離開那個屬於牲口艱苦成長的地方。
村裏沒有人送別,雪花嫂沒有來,晴晴沒有來,靈娃子也沒有來,胡球拿著采石頭的鋼釺站在離他家不遠的山地邊上,目送著我上了山埡口的公路。強壯的采石廠老板,他是巨大的威脅,雖然我已不懼他的三貓兩爪,但我不想與之爭鬥,不想讓雪花嫂和她的兩個孩子看到流血的發生,於是我離開。
我站在公路邊上,一回首,便能看到自己生活過的破屋,還有胡球家的三間石條底牆、青磚上牆的瓦房,更能看到小河邊聚居的那一片瓦房,還有遠處山嘴子上我的小學校。那些年的所有人和事,我痛苦磨難的童年、少年時光,都紛紛湧入了腦子,悲喜糾纏,我淚如雨下。
我他媽竟然不舍,舍不下善良、質樸而漂亮的苦命雪花嫂;舍不下春春活力而且學習在我影響下非常優秀的晴晴;舍不下我的清秀可愛的跟屁蟲靈娃子;也舍不下那一塊塊我流過汗水的水田、山地、樹林;他們娘仨在,我居然愛上了這個我曾經痛恨的地方。而從此後,我不知道是否能與他們再見麵,也不知道他們未來會是什麼樣,幸福或者是苦難的繼續?走之前,胡球已經準備不讓晴晴上學了,讓她嫁人或者去打工。
我他媽無助,也淒涼。因為從此……天大,地也大,從此何處是我家?我如同蒼天的棄子,被遺棄的程度便是我不知道我真姓。我在那貧窮的山野裏頑強而瘋狂地長大,到頭來依舊一貧如洗地離開,孤獨地踏上他鄉路。我不知道我會去哪裏,去幹什麼,最後又會是什麼樣,我隻知道我得離開這裏,離開NC市。
蒼天是無眼的,因為他看不見世間有很多如我的生靈曾經遭受的創傷、痛苦、折磨、淒苦。蒼天是折磨人的,在我回首看見胡球的時候,胡球對我大吼著“滾吧滾吧,再也別回來了!”,於是我轉身,站在路邊等車。東天已然黑暗,不到三分鍾,夏雨傾盆,我成了落湯雞。
還好,我等來了進NC市裏的破爛中巴車,在我上車的時候,我忍不住再回首,淚水與雨水一樣傾泄著。因為我看到了,胡球家的場院裏,一大兩小三條人影,是雪花嫂帶著晴晴和靈娃子,他們站在雨裏,送我最後一眼。我知足了,也心痛了,上車,坐下來,低頭痛哭,淚水肆意瘋狂……
那天,我到了NC市,擼本從打工的工地裏來接我,其實是給了一張前往CHD的火車票,還有他一個月的工資五百塊。那夜,我們喝醉了,擼本吐得哇哇的,隻會說一句話:“飛哥,有事給我電話!”車是淩晨四點的,擼本醉得昏睡,當我一個人起身離去時,他在夢裏,還在重複這一句話。於是,我懷著感動,默默地走出了他的工棚,步行前往車站。那一去CHD,便是我人生的另一個開始,大體的悲喜辛酸,想必大家也了解了一些了。
擼本是我兄弟,一個難能多見的兄弟。哪怕是些許年後,我發跡歸來,他沒找過我借錢,沒想過靠我什麼。當然,我想送他一套房子,他拒絕了。擼本隻是對我說過這樣的話:“飛哥,好兄弟是不在乎錢的。我們在一起混帳過,你發了,沒忘記我,這就讓我足夠了。對於我來說,平淡一點,就他媽算是福氣了。”
這就是擼本,我的兄弟。當然,能平淡生活,也是擼本的願望,他也挺珍惜。畢竟,他是應該將牢底坐穿的角色。
而大家無法想象的是,當我再次回到老家的時候,從一輛新置的桑塔納上下來,站在當初離開的山埡口上,衝著下麵的村子大吼著“老子胡來回來了!”的時候,那是怎麼樣的讓人印象深刻?我清楚地記得,那是春天的時候,山野裏的清晨一片迷人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