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光（2）
我叫連城，是毒販的孩子。
所住的地方樓下會有警察徘徊，身為毒販的爸爸會在很偶爾的狀況下帶回來可疑的人。小區裏其他的人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奇怪，然後開始被冠上各種難聽的罵名，妹妹的辮子經常會被調皮的孩子揪住，課本被扔到水溝，走在路上的時候也經常會有小石子飛過來砸到。
我那時候太過瘦弱，還不能夠保護妹妹。
很久很久之前，被欺負的時候，媽媽會突然出現，趕走那些壞孩子，牽著妹妹和自己的手回家，然後媽媽會買來香草味的冰激淩遞到妹妹髒兮兮的手裏作為安慰，擦幹她的淚水。
很久很久之前，溫柔的媽媽在自己和妹妹被欺負後，一個人偷偷地躲到黑暗的房間裏哭好久。
可那些是很久很久之前，隻是很久很久之前。
媽媽開始經常發脾氣，經常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裏。然後在七歲那年給妹妹買香草冰激淩的時候再也不回來。
和妹妹一起在樓下等著，午後，傍晚，午夜，黎明。我們等了整整一夜，她卻始終沒有出現，在以後的日子裏，幹脆而利落地徹底消失在我們的生命裏。留下來的隻有她的銀質的十字架，她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無比信仰的神終於將她解救，將她送到遠遠地地方，與我們再沒有關聯，與那段過往再沒有關聯。
李詩那個女人就這樣把我們當做負擔一樣拋棄。
奶奶背著她的花布方巾包起來的簡單行李出現，拿出幾塊糖，然後遞給妹妹叫小寶的小草狗，慈祥地笑。她在所有人都拋棄了我們之後出現，她總是笑著，好像一切都沒有關係，在一個地方呆不下去之後就帶我們換一個地方，這樣輾轉於這個城市。
妹妹開始不再掉眼淚，她紮著高高的馬尾，帶著小寶走過，撿起砸在身上的石子丟回去，眼神堅定。
原本隻是打算跟著奶奶這樣抱著希望艱難地活下去，卻在十一歲的時候去到那個小區，碰到了那個孩子——木年。明明是有著清秀麵孔的漂亮男孩，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殘忍，他剪掉妹妹的長發，燒掉她的課本，殺掉小寶。
他用繩子捆住小寶的四肢，用布捆起它的嘴，殘忍地在妹妹麵前將它丟掉湖裏，然後抓住她讓它看著小寶掙紮著沉下去，和他同行的叫作付曉帥的瘦弱而蒼白男孩子木訥地看著小寶掙紮著沉下去，癱坐在草地上，嗚咽著卻哭不出來，之後大病一場，好久沒有說過一句話。
那個叫做木年的殘忍的孩子，竟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般地回到家裏，用他那雙殘忍地殺掉小寶的手彈奏優雅的鋼琴曲，那雙肮髒的手在名貴鋼琴的黑白鍵上跳躍著，他坐在那裏，由許許多多的大人圍觀著，一曲終了之後回過頭來乖巧地笑，依舊是那張漂亮的臉，純真無邪的樣子，摧枯拉朽，毀掉我和妹妹的最後一絲希望。
我第一次想要殺人，殺了那個撒旦般的少年。
奶奶帶著我們打算再一次離開，我卻堅持留下來，我想要報仇，報複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的爺爺出現，他是貴族學校的校長，送我們去最好的學校，給我們全新的書本，跟我說好久好久的話，給我們盡量多的庇護。
我在那個學校裏遇到另一個留著長長地小辮子的漂亮男孩，他在我被木年帶著的孩子圍毆的時候出現，讓他跪在我妹妹的麵前道歉。他懶懶的樣子，卻不容人拒絕。
木年真的跪下來，那一刻他身上的光芒徹底消失，他的表情如此無所謂，然後在之後依舊黏在那個叫路之軒的孩子後麵。可是無論如何，妹妹再也不留長發。
妹妹在小寶死後之後更加孤僻，她因為是毒販的孩子被孤立，好不容易有小寶陪伴，卻被那個叫木年的孩子殺掉，她跪坐在那裏，看著小寶沉下去，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查菱在媽媽和奶奶之後，作為第三個女子，牽起妹妹的手。她是天使般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公主裙，頭發是微微地自然卷的長發，用紫色的絲帶紮起來，打一個蝴蝶結，溫柔而善良。
因為他們，我和妹妹奇跡般地在那個地方生活下去，十三歲那年，奶奶去世，留下一對銀質的手鐲。木年那孩子的爺爺將手鐲中的一個做成環扣的銀鏈，一環扣住一環，永遠不會鬆開的樣子，然後串起媽媽留下的銀質十字架，掛在我脖子上，他將另外一個手鐲改成了扣子，戴在妹妹的左手腕。
我的那些年華由那個叫路之軒的孩子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