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掛了電話,在以前我從沒有先掛過,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通話時間:00:46。
早在許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時候,我就知道生命中總會有一個人值得你等待和歡喜,他可以不在你身邊卻一直讓你掛念,他可以離開卻還會回來,他懂你的溫柔和軟弱,他知道你冷漠背後的孤獨,堅強之外的恐懼,他會輕輕地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繞在你的脖子上,他會在黑暗的街道上拉緊你的手,而此刻,那個人就在門口,他笑了一下,遠遠地朝這邊走來。
感謝上帝,我又見到了親愛的他,就算是對我兩年渾渾噩噩大學的拯救,是憐憫的上蒼對我思念的恩賜,就衝著他依舊是佳佳,依舊是以前心愛的人兒,就算以後承受更多的疼痛和心酸也是值得。
伊人還在,容顏未改,隻是注視的雙眸變了方向,看著他熟悉的臉龐,我隻想做回他以前的小諾,聽話的小諾,可心中盡管有萬般委屈,他就在眼前,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一件合體的休閑西裝,裏麵是灰色的羊毛衫,頭發比以前短了些,“你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見麵時的問候。
“是吧,”我說,引著他走進校園,學校裏唯一的風景便屬實驗樓旁邊的荷花池了,隻是時令已晚,秋日的下午令所有的荷花都心生寒意,一張張枯黃的葉子飄在水麵上早已沒了夏日的颯爽英姿,“你是來著這工作,還是……”我原本想問一下他現在的生活狀況,又覺得那麼直接顯得唐突就說,“我們學校沒什麼可供觀賞的,是不是又破又舊。”
“大學又不是遊樂場,哪有那麼多好玩的東西。”他馬上化解了我的尷尬,“我來這出差,明天就走了。”
“出差?”我小聲的說,連自己都沒聽清,沒有再問別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如果想解釋壓根不需要我問的。
他隨著我走向前麵的荷花池在半路旁邊的一棵柳樹旁停了下來,呆呆的朝前方望著,就像好久以前他總是靠在藍伊公園小涼亭的柱子上眺望那片神秘的人工湖一樣。
“是啊,畢了業就一直在西安工作,後來就安頓了下來。”他說的很隨意,口氣就像兩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安頓了下來是什麼意思,我在心底偷偷地揣測,他結婚了?不會連孩子都有了吧?
“那麼,你呢?”他把遠方的視線挪到我身上,看著我。
“我沒什麼,”我說,也靠在了那棵柳樹上,避開他的眼睛和他一樣輕鬆地語氣,“就一直在這上學,學的是服裝設計。”
“是嗎,這專業的發展前景挺大的。”他在找話說,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嗯,是啊,設計類的專業發展空間都不小。”
“數學沒那麼難了吧。”
“當然,我能對付了。”我說。
好長一會,我們都靜靜地呆在原地,慶幸的是,那棵早已掉完枝的柳樹有足夠的圍度來承載我們的背寬,也給了我們一些時間來梳理雜亂的思緒,我好想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遮擋我們之間都小心翼翼不想提的往事,比如他未完成的拚圖拚完了沒,比如那個富華莊園的啞姑娘是不是真的出了事?而正當我開口說一些什麼的時候被他阻擋了回來,“去前邊看看吧。”他說,抬起眼皮詢問我的意見,伸出手指向左邊,那是他常有的一個動作,以前我們做一件事,他總是先讓我走,然後等我邁開腳步走到他前麵時,他就從背後追過來,突然拉住我的手。
“好啊,”我說,我沒看他,我不敢看,我害怕遇到他的眼睛會哭出來,“好。”我說。
“今年讀大二了吧。”他問。
“嗯。”我點點頭。
當年在藍伊公園的時候,那片人造湖要比這裏的荷花池大得多,每逢春天成群成群的鴨子在早上歡叫著跳進水裏,傍晚就在岸邊棲息,古老的柳樹旁有一個亭子,裏麵有畫畫的老人,我們曾經在那裏相偎相依被老人寫在畫裏。
“很抱歉,”他忽然說,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當時沒說一聲就走了。”
“沒關係啊,”我說,“也沒有好久啊,”我背過去抹了一下臉,濕潤的眼淚。
接著他淡淡的說起那些貌似美好的我們過往,我知道嗎,我知道他那年高考因錯填了誌願而走上了專科一直特別壓抑嗎?我知道他的英語其實特別好還得過寫作大賽的冠軍嗎?我知道在我任性的讓他等著我畢業時他也麵臨著畢業龐大的就業壓力嗎?我知道他後來接本因為專業不對口失敗了嗎?我知道他在實習的時候又喜歡了另一個女孩嗎?我知道畢業前夕的那天晚上我媽媽對他說了多麼苛刻的話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隻明白我愛他,愛他溫柔善良的微笑,愛他在夜晚去學校裏接我,愛他輔導我不成器的數學題,愛他那背了好幾年的耐克休閑包和裝在裏麵的我們的全部曾經,我愛他,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菜,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