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聞言,用力勾緊了商律的脖子,猛地翻身,將他壓在她的身下。仿佛是在惡狠狠地向他示威,在這場冠以愛情之名的博弈裏,她才是他的主導。
殊不知,她對他所有的任性反抗,都是他為她留下的一方天地。
她是一個就要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她哪裏會有這樣的力氣去壓倒他?
不過是他抱著她,順著她使勁的方向,翻身為她輪換了上下。
濃烈酒精不斷刺激著周沫的神經,她在一片頭暈目眩裏,掙紮著想要支起身體,她抵在床上的手臂卻突然一軟。
商律見周沫猛地朝他砸來,他於危急間轉頭,堪堪錯過她正麵壓下的紅唇。如果他不轉頭,而她又帶著這樣凶猛的力道,他想,她和他的門牙一定會碎。
周沫重重摔倒在商律的身上,商律側頭,她小小的腦袋正好落在他肩膀上方與脖頸一邊的四方空間裏,是太過溫暖的窩。
周沫忍不住抱緊商律,用她小小的鼻尖,在他脖子與肩膀的一彎交界處,蹭了蹭。
商律察覺肩膀傳來一陣麻酥的觸感,複又沒了動靜。
這是她第三次漸漸在他的懷裏睡去。從他霸道地闖入她家的那一天起,從她第一次被他擁著昏昏入睡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此生被他顛覆的命運。
誰讓,在故事的最開始,她就已經深深迷戀上他誘人的懷抱。
而當那天,他賴在她家裏,她又把他誤認做被子君依賴時的瞬間溫存,刹那令她從此為他,走火入魔。
商律感受到趴在她身上的周沫的呼吸和心跳漸趨平緩,他護著她輕輕側身。於是,周沫的頭枕在他的臂膀上,變成了朝右睡著的姿勢。
商律將她披散在臉側的秀發捋至腦後,他看見她微蹙眉心,雙唇緊抿的不安睡顏,是被夢魘纏繞的苦境。
她的心裏有一道暗傷,如深淵裂穀,她不肯說,他就絕對不會知道。
她極度害怕著失去,她又總在被迫著失去。所以她幹脆把自己偽裝成了什麼都不需要的寡淡模樣。
不曾得到,也就不曾失去。
這是她隱藏在孤傲麵孔下,傷痕遍體的靈魂。
她獨自偽裝得太久太久,以至於,她甚至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所以她養成了如今這樣矛盾倔強的性格。越是令她渴求的東西,她越是逼迫著自己遠離。
宛如一隻折了腿的貓,抱著尾巴匍匐棲息在漏雨的屋簷。明明已經痛得不行,卻非要用一雙冷眼旁觀著行人匆匆幾多離愁。
他是一名路人,在不經意中回眸,恰巧對上她那樣倔強的神色,從此便起了收養照料她的心思。他朝著她大步靠近,換來她抬眼間警惕幽冷的目光。他向她蹲下身體伸出雙手,她放出利爪在他的掌心劃出三道白痕,有點癢,卻不見血。
他托著她的脊背將她抱在懷裏,他所給予她的,正好是她在極度排斥裏,不停渴求著的溫暖。
她在他的臂彎中初嚐心悸的滋味,是於她而言,鴉片般的禁忌。
她開始掙紮著逃離。
因為,在她人生的這二十八個年歲裏,她所有曾經信奉倚賴的人與物,都難逃崩壞傾塌的宿命。
靠近她,或許他也會遭遇這樣如受了詛咒般的厄運。
周沫仿佛又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情景,有淚水從她緊閉的內眼角滲出,在鼻梁與眼窩的凹陷處,積起一汪柔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