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階梯在腳下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回蕩在黑暗中,顯得突兀。突然間,一聲咳嗽打碎了這亙古不變的世界,像是封閉的大門被打開,冰冷的大雪鑽了進來,在黑暗中越來越放肆。
再漸漸的,無盡的困意侵蝕了整個意識,能感覺到眼睛溢滿淚水,做著誘惑的動作,令人無法擺脫夢魘的折磨。
有個聲音在叫著:“蕭楓,蕭楓。”
是誰?誰是蕭楓?誰在叫蕭楓?為什麼是蕭楓?我在做什麼?
洶湧而來的疑問緊緊片刻便衝散困意,在黑暗中打開了一盞閃爍的燈,發黴的空氣中漂浮著孢子一樣的傘狀物體,相互碰撞,神經訊息被具象化,像藍色的電流一樣傳導,突然間就照亮了空間。
這是木質的樓道,潮濕的蘚類生物爬滿了角落,卻在攻向中間的時候受到了阻撓。
有人日複一日踩著階梯,拾級而上,卻重複循環。他一直在向上爬,向上尋找這條無盡木梯的出口,可是腳下的苔蘚明明是因為他的重複踩踏而抑製了生長。
這個人不在意這些,他關心的隻是出口。
有人在喊他:“蕭楓。”
蕭楓?
蕭楓咳嗽了一聲,聲音在黑暗中來回撞擊,震得他耳膜生疼。
孢子之間的藍色神經流令他看清了這裏,但是在視覺出現之前,他已經先被這裏發黴的空氣嗆得意識恍惚,鼻腔刺痛了一下,接著呼吸道發出的灼燒感幾乎令人窒息。
蕭楓大聲咳嗽起來,脖子處青筋暴起,咳得麵紅耳赤。他一手扶著階梯旁的牆,一手拉扯自己的衣領,想讓喉嚨好受一些,隻不過除了揚起的黴味,唯一改變的就隻有他自己越來越低的腰身。
咳嗽聲似乎太過放肆了,驚醒了原本住在這裏的生靈,空氣中的孢子瞬間一股腦散開,往黑暗的空間裏隱去,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談話聲,像隱藏在平靜海麵下的暗湧,雖然不清楚,但力量充沛。
蕭楓還在咳嗽,一直到喉嚨抽搐了一下,變成了聲聲幹嘔。
黑暗中的談話聲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起先還是窸窸窣窣的,慢慢變成了嘈雜,喧鬧,最後震耳欲聾,猶如十萬頭惡鬼在跳著瘋狂的舞蹈。
木質的階梯開始震動,這令蕭楓一腳踩空,整個人摔倒在階梯上,臉上蹭了潮濕的苔蘚,一股惡臭瞬間鑽入鼻孔。
“蕭楓,蕭楓。”那個聲音又再次響起,由階梯的上方傳來,依舊清晰可辨。
周圍的喧囂一點都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蕭楓覺得自己的周圍好像有無數的人在高聲呼喊,像是置身於一場無法逃脫的狂歡當中。
“蕭楓,站起來,往上走,就快到了。”
蕭楓覺得自己全身都沒有力氣,但依舊拖著沉重的軀殼在木質的階梯上爬行,在潮濕的苔蘚上磨蹭。周圍的聲音快把他給壓垮了,甚至似乎他的身體真的增加了重量,壓得階梯彎曲變形,發出即將斷裂的危險聲音。
意識開始模糊,連同感官也漸漸失去了功能,世界仿佛沒有了任何訊息。
蕭楓流下了眼淚。
是世界流放了我,還是我隔絕了世界?
聲音還在呼喊:“蕭楓,蕭楓。還聽得到嗎,蕭楓。”
但是黑暗重新占據了這裏。
……
“嗬!”蕭楓醒來,幹澀的喉嚨擠出了一個短促的嗓音。
這是在秦翎家的客房裏,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透不進半絲陽光,但是房間內卻並不陰暗,因為有奇異的光芒存在。
蕭楓從床上坐起來,滿身的汗,喉嚨像被火燒過似的幹涸。
床邊,是巨大的磷火,趴在地板上,但是依舊比坐著的蕭楓高。此時這條黑色的地獄角恕在閉目沉睡,但是渾身卻散發著玫瑰色的奇異光芒。
“磷火?”蕭楓試著叫了一聲。
磷火的耳朵動了動,接著睜開眼睛,將那張能咬下一個人腦袋的大嘴砸吧一下,又吐出舌頭添了自己的鼻子,才動身站起來,腦袋頂到了房間天花板上的燈泡。
這狗,好像又大了一圈。
蕭楓看著床邊的龐然大物,一邊驚異於這種生物的體形,一邊想找點水解渴。
說是閉關,實際上磷火和蕭楓在房間裏幾乎每天都在睡覺。在這期間,蕭楓總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同時身體也產生了相應的狀況,他不知道磷火在他睡覺的時候做了什麼,似乎這頭角恕也在睡覺,在夢境中去實行它的計劃。
蕭楓覺得自己每天都在接近真相,但是這個所謂的不知名的“真相”卻讓他害怕。
他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
是本能告訴他,這個真相最好不要揭開。
磷火在房間裏艱難地動了下身子,調整了姿勢,看得出空間的限製令它很局促。它頂著天花板說道:“接下來可能會有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