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也知愁滋味(1 / 2)

常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其實這話並不什麼時候都正確,比如現在,山腰間那塊突出的大青石下蔭涼處無精打采躺著的那個少年,陳冬生就正在發愁。少年十四五歲,按說他這樣的年紀正是在鎮上上初中的年紀,事實上半年前他確實還正在鎮上的中學教室裏讀書,不過現在他的身份是羊倌。每天趕著二三十隻羊到山腳山坡青草多的地方放羊,就是他每天的功課。

而這一切都因為半年前他老子病了。病得並不突然,卻很讓人絕望。他老子原來在鎮上的石頭廠作工,整天與成百上千斤的石頭打交道。石頭廠為了省成本,吊重的機器很少,很多時候都是靠人力將這些死沉死沉的搬來移去,供雕刻師傅進行加工,然後賣到山外那些有錢人家裏做各種石雕擺設。

長期的重體力勞作讓陳冬生的老子得了嚴重的腰肌勞損,其實不僅是他老子,石頭廠裏的很多出苦力的工人都有這樣的毛病。原先為了老婆孩子他老子雖然每天回到家裏躺在床上都疼的半宿半宿睡不著覺,隻能讓他娘用熱水袋給來回捂著騰,聊勝於無罷了。但半年前為了趕工期,廠裏逼著工人加班,結果第二天回到家裏,他老子就一躺下就再也起不了床了。

用克蔞蛋藤騰,吃蜈蚣焙幹後磨成的粉,去奶奶廟請神灰,求神水,各種土辦法都試過了,卻毫無起色。陳冬生他娘一咬牙強送他爹去鎮上醫療所看了下,花了幾百塊錢買了幾帖膏藥,效果倒是有,病情也見輕,能勉強下床走動了,但就是膏藥不能停,一停就複發。但一貼一百多塊的膏藥實在不是這樣的山裏人家能負擔的起的。隻好疼的厲害實在受不了了貼一帖,平時就幹忍著,就是這樣,家裏也很快負擔不起陳冬生繼續讀書了,隻好讓他輟了學,回家給村裏養羊的人家放羊,掙點小錢貼補家裏。

陳冬生還有一個妹妹,七八歲,本該上小學了,但也因他老子的病給無限期地耽擱下來。最近他經常聽到他娘在給他爹喂過各種土方子製的藥後,一個人躲在灶台邊自言自語是不是把二丫頭給送了人,多少減輕了家裏的負擔,主要是能給她一個好點的出路。

陳冬生不願妹妹被送了人,他很喜歡自己這個一直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跑來跑去的妹妹,有好吃好玩的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給妹妹。然而他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長期營養不良,長的也瘦弱,在人力充足的鎮上工廠根本就找不到工作。而在這個偏僻的地區,除了鎮上石頭廠、製砂廠等完全出苦力的工廠職位外,完全沒有其他能掙到錢的工作。

現在已是中午時分,頭頂的日頭正毒,陳東升躺在大青石形成的蔭涼下一動不想動。不是因為餓,雖然早上隻喝了碗玉米麵兒稀飯,吃了半塊窩頭的他肚子確實有點餓了,但他懷裏還藏著兩塊玉米野菜窩頭,但他懶得拿出來吃。他懶得不想動卻是因為沒有希望,漫漫的人生道路在它剛向這個花季少年展開之時就變成了烏雲蓋頂,漆黑無光。原本正是跳脫不定,活潑搗蛋的小家夥卻被黯淡的人生前景,殘酷的現實生活嚇倒了,變得垂頭喪氣,變得麻木呆滯起來。

山坡上以他為圓心四散吃草的山羊悠閑地吃著草,偶爾同同伴間頂頂角,聊聊天,活得比它們暫時的小主人要輕鬆自在的多。

陳東升在蔭涼地躺了幾乎快一上午,直到那些被毒辣辣的日頭曬的口渴難耐的山羊不住地朝拽著頭山頸間繩子那頭的他一個勁地咩咩叫,他才懶洋洋地爬起來,牽著被繩子係著的頭羊,慢慢騰騰地向山腳下的清水溪走去。

走到清水溪邊,大中午的,溪邊也沒什麼人,他任由那些山羊在溪邊淺水處喝水,自己則三下五除二扒了精光,跳到上麵溫,下麵冷的溪水裏,痛痛快快地衝了個涼。這時這個年輕的後生才展現出了一絲少年精力旺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