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按著血紅手印的證詞出自榔頭城的居民,紅色印泥下的數十個簽名向會場內的所有人員控訴著發生
在榔頭城的驚天慘案:在攻擊行動中,罪惡的國防軍不顧平民死活,悍然動用機槍掃向手無寸鐵的居民
,此種行為實屬罪大惡極,慘絕人寰。證詞後方的補充資料確鑿無疑地揭示出此次慘案的製造者——國
防軍陸軍現役上校——淩雲。
不知出於何故,控訴文件中並沒有配發真實的照片,淩雲的名字旁隻有一副手工畫。畫中的人物額頭寬
廣,線條硬朗的黑眉猶如倒置的對號,配合著被刻意塗成紅色的眼睛與棱角分明的下頜,乍一看還真有
點殘忍嗜殺的作風。雖說此畫距離淩雲的真實形象仍有不小的差距,但總算能展示出他剛強的一麵,不
至於像《山河日報》中那般肥頭大耳。若是他能看到,也該欣慰了……
得意地用眼角撇著吳國章,苗棟辭嚴義正道:“看,這就是國防軍高級軍官的嘴臉,這個劊子手完全不
考慮平民的死活,隻顧自己升官發財。他的眼中充滿殺戮,他的雙手沾滿血腥,他的……”共線發言人
似乎不小心忘記了台詞,慷慨激昂的譴責也因此而險些卡殼,好在苗棟臨場發揮的能力甚高,不到兩秒
的停頓足以讓他想出新的宣言:“他身上的每一塊勳章,都是由無辜平民的血淚凝結而成。這個殘忍的
劊子手簡直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竟然可以逍遙法外,竟然可以得到上
校的軍銜,試問,天理何在?”
苗棟根本沒打算讓別人回答這一質問,他自顧自地以充滿激情的語氣回答道:“這說明國防軍根本就是
一個屠夫集合地,殘暴是他們的標簽,屠殺是他們的主義,隻有一個以殺戮平民為樂的組織,才會容忍
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劊子手,才會給他發勳章,才會給他升職!”
配合著人證的怒斥剛剛落下餘音,台下的記者頓時將散發著綠光的雙眼轉移到國防軍代表身上,像極了
饑腸轆轆的野狼突然撞到一塊鮮嫩鹿肝時的表現,有幾個才思敏捷的優秀新聞工作者已經擬好充滿誘惑
力的大標題,隻要再取得第一戰區的反駁,就可以寫出一篇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大作。
令急不可耐的記者非常失望,剛剛還侃侃而談的國防軍代表們竟然變得啞口無言,麵麵相覷起來。沒有
控辯雙方的激烈衝突,新聞稿的水準恐怕要下降不少,帶著這種遺憾,盡職的記者們打消了做係列報道
的念頭,開始思索如何在控方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寫出動人的文字。
斜著眼瞥瞥陷入冷場的發布會,苗棟得意地憋住腹部的強烈抽動,如果不是為了保持一個良好的形象,
隻怕他早就要捧腹大笑了。“跟我鬥,哼!玩不死你們我就不姓苗。”竭力維持著積極正麵的形象,他
悄悄地將雙手捂在肚子上,用力緩解那種想笑卻不能笑的痛苦。
相比苗棟的興奮,國防軍坐席上的代表們全部變得愁眉苦臉,仔細看去,有幾名代表的四肢呈失控狀態
,袖子和褲管內的四肢正在無意識地快速顫動。若是寫出《論認識》小冊子的作者在場,也許能夠力挽
狂瀾,那可是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抬杠高手,就連範縝那個號稱無可辯駁的《神滅論》,也被他在
幾分鍾內搞成半殘,推翻苗棟的汙蔑之詞更是不在話下。隻可惜此人的思想覺悟奇差,他嫌外界太危險
,生怕遭人暗算,死活都不肯為國盡忠,無人能勸他走出防備森嚴的一二五基地……
提起《論認識》,眾人突然記起,那個該死的怕死鬼曾經親自教導過吳國章那套據說可以識破絕大多數
宣傳陷阱的複雜理論,盡管時間不長,但總比囫圇吞棗的其他代表強。一時間,數道充滿期盼的目光將
吳國章烘烤得渾身是汗。
“信息陷阱、整體陷阱、推導陷阱,還有自身障礙……算了,先用記起來的吧,說不定等會兒又能想出
新的運用。”終於從一堆術語中抽身而出,吳國章顧不上擦汗,直接向苗棟的宣傳陣地發起反擊:“首
先,我想請問苗棟一句,既然你將進攻榔頭城的軍事行動說得如此慘烈,那麼,究竟有多少名平民在戰
鬥中傷亡?”
苗棟並沒有被問住,他胸有成竹道:“榔頭城的慘案是國防軍不久前幹的,我們調查此事的時間有限,
沒能得出傷亡數字。不過,根據現有的證據,足可以證明這場慘劇的真實性。”
眼見苗棟落入自己的圈套,吳國章質疑道:“如此說來,你們並沒有得出準確的傷亡,也沒有親眼目睹
事情的經過,隻有幾份不知從何而來的證詞,怎麼就敢下定結論,說榔頭城發生過血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