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且說迎春出嫁之後,因薛蟠的婚事已經定下,薛寶釵便也搬出大觀園,回家幫襯,處理家事。

此時晴雯已經去世,加上經曆過檢抄大觀園的風波,有不少丫頭被王夫人逐出,大觀園裏便隻有寶玉、黛玉、探春、惜春與李紈幾人,與剛入園的繁華錦繡相比,頗有些冷清。

這日迎春歸省,眾姊妹多日不見,彼此自是十分想念,可巧薛姨媽攜了寶釵,也過來探望,大家便都聚在王夫人房中,閑談寒暄。

其時,迎春雖然穿了一身華衣,打扮得也尚算光鮮,卻掩不住眉目間的淒涼憔悴,與昔日住在閨閣時的情景相比,竟有著天壤之別。

候眾人見過禮,丫鬟奉茶退出之後,迎春方說起自身的境況,言所嫁的姑爺孫紹祖生性驕橫,好賭酗酒,素日裏還常與府裏的丫鬟混在一起胡鬧,自己看不過去,略勸了幾句,便罵是醋汁擰成的,還說大老爺收了他五千銀子,將自己準折了賣過去的,若是不乖乖聽話,便要打一頓,攆在下人房裏睡去。

訴完這些後,迎春又抽泣道:“如今我在那邊,不要說什麼當家理事,便是說一句話,也不能夠。府裏的下人,都是眉高眼低的勢利眼,見他怠慢我,也便沒有什麼好臉色,那些略得些臉麵的丫鬟、婆子,不但不盡心服侍,還常常出言欺辱,衣物膳食之類,也從沒有周全過。我自小兒便沒了母親,幸虧有老太太憐惜,在這邊過了幾年清淨日子,偏又遇上這樣的人,正經三媒六聘娶進門的,竟連得寵的侍妾都不如了,真不知我前輩子作了什麼孽。”

聽了這番悲切之言,房中之人無不哽咽抽泣,卻又各有一番心腸,慨歎不已。

王夫人一麵落淚,一麵歎息,倒沒有想到,迎春竟嫁了這樣的人家。不過,這也是她自個兒的命,怨不得旁人,如今自己也沒有法子,隻能細細勸解一番,麵子上過得去,孫家來接時,送她回去,也便是了。

畢竟,這迎春是大房所出,與自己並沒有多親熱,在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始終是親生的寶玉、元春兩人。隻要他們兩人好,自己終生有靠,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探春因思:二姐姐遇人不淑,當真可憐可歎,隻是,連奴才欺負到頭上,二姐姐都委曲求全、隱忍承受,性子未免太懦弱了些。倘若換了自己,必定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斷斷容不得這樣的行徑。

轉念又想,大凡女子,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千古不易之理。自己與迎春都是姨娘所生,身份本沒有什麼區別,幸運的是,如今有太太疼愛自己,自己越發要謹慎小心,在太太跟前用心服侍,不可違逆太太的意思。如此,將來太太必定會眷顧一二,用心幫自己挑個才貌雙全的佳婿。退一步說,日後出閣,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也有位高權重的娘家為自己撐腰。

薛寶釵因想:姻緣一事,關乎女子終生,斷斷不能馬虎,迎春是公侯小姐,如今出了嫁,竟受這樣的折磨,當真是造化弄人。自己雖是皇商之女,但根據“士農工商”的排序,地位竟是最低的。自己的身份本趕不上迎春,又有個不爭氣的哥哥,薛家的家底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處境實在堪傷。

好在自己是待選的秀女,明年春天便要進宮參選,憑自己的品格兒,就算不能當皇妃,至少也在王妃、側王妃之列。到那時候,榮華富貴自是指日可待,不但能扶持薛家搖搖欲墜的基業,自身也能揚眉吐氣,飛上枝頭當鳳凰,遂青雲之誌。

當然,她並不是沒有準備之人,倘若出現意外,不幸落選,便隻能退而求其次了。反正還有一個金玉之說,若是嫁到榮國府,也應是極好的。畢竟,榮國府是四大家族之首,富貴雙全,如今宮裏又有一位貴妃,加上寶玉人長得好,性子好,素日裏對女孩兒又體貼又溫柔,嫁一個這樣的夫君,夫榮妻貴,也是人生大幸。

想到這裏,薛寶釵鳳眸一轉,似有意若無意,輕飄飄地,如流水般從黛玉、寶玉臉上滑過。

聰慧敏捷如她,自是早已經察覺,在看向這個女孩之時,寶玉眉間眼底,總是帶著非同尋常的意味。

他們兩人,本是從青梅竹馬走過來的,而他的一顆心,似乎已在細水長流的日子裏,一點一點,係在黛玉身上。

看來,今後的日子,除了要用心策劃選秀之事,對於這兩個人,自己也要留心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