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1 / 2)

自從回到孫家,決然與孫紹祖攤牌之後,迎春一直心急如焚,盼著能盡快得到答複。

忐忑不安中,第一天過去了,第二天也是,已經到了第三天了。

這三天來,孫紹祖沒到她的住處看過一眼,也未曾遣人過來,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至於底下的丫鬟、婆子,不知是因得了孫紹祖的吩咐,還是被那天迎春的決絕震住,每次見了迎春,都是陪著笑臉,一副殷勤小心的模樣,一日三餐,亦都準時送過來,規格與她在賈府時大同小異,竟是將她當成正經的夫人來對待。

已是午後時分,迎春立在碧紗窗下,歎息道:“已經三天了,也不知還要等多久。”

繡桔明白她的心情,也歎道:“姑娘這幾天忐忑不安,想必心神疲乏,不如歇一歇,候有了消息,我立刻叫醒姑娘就是。”

聽得她如此體貼,迎春自是不忍拒絕,微微一笑,頷首道:“你說的是,我的確覺得有些累了。”說著,便依言起身,翩然行到床榻處。

繡桔忙隨了上來,服侍她睡下,又將帳幔放好,方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一覺醒來,睜開眼睛,見房中依舊晴光滿地,迎春淡淡一笑,正欲掀被而起,卻察覺床頭有一縷幽光傳來,不由吃了一驚。

定一定神,迎春凝眸看去,卻見孫紹祖站在那兒,正定定看著自己,也不知來了多久,繡桔斂眉垂手,侍立在一旁,神態怯怯。

其時,他負手而立,穿著暗紫色團福錦袍,是家常的打扮,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的唇角,含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隱約能看出稀疏的繾綣之意。

迎春幾疑是夢,不由手足無措起來,輕輕咳了一聲,定一定神,方詫異地道:“老爺什麼時候過來的?”

孫紹祖依舊凝睇著她,默了許久,方淡笑道:“不過剛來一會兒,見你在睡覺,我不好打擾,才……”說到這裏,聲音漸低漸微,再不可聞。

迎春不由一呆,心裏很不習慣他這樣說話,輕輕舒出一口氣,定下心神,語意寧婉:“老爺既然來了,想必是有話要說,請老爺去廂房稍後片刻,我穿好衣服,立刻出去。”

聽了這話,孫紹祖依舊怔怔地瞧著迎春,不言不語,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辨不出是怒是喜。

見狀迎春心中驚愕不已,卻也不好開口詢問,隻得擁被而坐,一動也不動,靜靜等候。

過了許久,就在迎春以為孫紹祖又要發怒的時候,卻聽得他應道:“既是這樣,我先出去了。”說著,一拂衣袖,轉身出去了。

見他如此,迎春心裏頗有些莫名其妙,卻因自己早將瑣事看淡,便不甚在意,隻披衣起來,又在繡桔的服侍下,理好衣飾,方款款行了出來。

迎春擺一擺手,讓繡桔動手斟茶,方輕挽羅裙,向坐在窗下的孫紹祖行了一禮,溫婉地道:“那件事情,老爺心裏,是否已經有決斷了?”

聽了這話,孫紹祖臉上變色,有須臾的惱怒,隨即嘿嘿一笑,聲音淡得沒有半點感情:“對於此事,夫人總是掛在嘴邊,念念不忘,看來,夫人很希望成為下堂婦呀。”

聞言迎春淺淺一笑,挑眉道:“彼此彼此,難道,老爺心裏,不是盼著早些將我攆出去,另娶佳人進府麼?”

聽了她尖利的話,孫紹祖臉上微有僵色,並不回答,突然站起身來,行到迎春麵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眯著眼道:“我實在想不通,此次夫人歸省,我與夫人,不過隻有五天未見罷了,為何這麼短的時間,夫人便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迎春心中微凜,卻並無半點懼意,與他四目相對,靨上泛出一點清淡笑紋,從容道:“對於我這個人,老爺實在不必在意,不過,倘若老爺一定要問,我隻能告訴老爺,經風雨而成長,本是人間至理。”

說著,退後一步,緩緩步離孫紹祖,輕輕咬著朱唇,聲如幽歎:“以前,我總是自怨自艾,以為無論遇上什麼風雨坎坷,都是命中注定的,隻應默默承受,聽天由命。”

“可是,直到這幾天,我方才,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想錯了。”

“我已身處險境,如履薄冰,在這樣的處境下,倘若,連我自己都放棄自己,那麼,接下來的人生,我必定隻有死路一條。”

“如是,痛定思痛,我終於醒悟過來,也能夠,坦然麵對老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