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迎春便在瀟湘館住了下來,與黛玉相伴度日,彼此越發親厚,相處得也極是融洽。
如此過了兩日,孫府便有人來催,迎春並不肯應允,隻說再住幾天,一定回去,這才將來人打發走了。
待一切停妥,黛玉、迎春聚在窗下閑話,黛玉便拿這件事情打趣,笑吟吟地道:“不過才短短兩天罷了,孫家人便過來催促,想來孫姐夫很惦記姐姐呢。”
聞言迎春麵上一紅,卻因是在黛玉麵前,並不扭捏,隻淡淡笑道:“他哪裏是惦記我?想來是家事沒人料理了,才想著讓我回去,他好落個清淨。”
聽了她的掩飾之言,黛玉也不反駁,隻定定看著她,唇邊含著一抹笑意,盈盈如玉,卻帶著意味深長之意。
在黛玉澄澈如清泉的目光的注視下,迎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臉色也越發羞紅,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一時尷尬無限。
可巧這時珠簾輕挑,卻是鴛鴦走了進來,迎春不由鬆了一口氣,忙輕咳一聲,斂了容色,凝睇著鴛鴦,問道:“你輕易不會出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正是,”鴛鴦唇邊含笑,一麵行禮,一麵婉聲道,“北靜王府打發人過來,說是明兒個是他們府上郡主的生辰,下了帖子,邀各位姑娘過去一聚,老太太吩咐我來告訴林姑娘一聲。”
黛玉生性淡泊,不喜這些周旋之事,更不願進王府應酬,聽了這話,不由輕顰秀眉,聲音中略帶著嬌慵之意,搖頭道:“罷了,錦上添花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去做,我性子是個極清淡的,不如免了吧。”
聞言鴛鴦一臉難色,因皺眉道:“姑娘的性情,奴婢自是知道的,隻是,北王府的郡主特意囑咐了,說是聽說這裏有一位姓林的表小姐,品格極是出眾,一定要借此機會見一麵,以償心願。”
說到這裏,抬頭看了黛玉一眼,眸光中帶著怯怯之意,聲音也漸次低了下來:“雖然北王府與這裏向來是世交,但北王府的風頭,在所有王府裏是最盛的,若是拂了他們的麵子,似乎不太好呢。”
聽了這話,黛玉沉吟須臾,心中湧起一抹無奈,因擺手道:“罷了,既然他們盛情相邀,我也不能不去,不然,必定會讓老太太為難。”
不由慨歎,自己的事情,竟是無法由自己做主,明明隻愛清淨度日,卻不得不改變心意,到侯門王府周旋。
寄人籬下的日子,原是這樣的不如意呀。
聽得黛玉答允下來,鴛鴦臉上略有喜色,卻因見黛玉一臉淡淡,不由噗哧一笑,嫣然道:“今兒個的事情,真是有趣,北王府的帖子,原隻邀請這裏的姑娘和林姑娘,並帶了話,不管其他人如何,林姑娘是一定要去的。”
“瞧如今林姑娘這副模樣,雖然答允了,心裏必定還是有些不情願,寶姑娘那邊,並不在邀請之列,卻是一聽說了這件事情,便特特來求老太太,央求了好長時間,盼著明兒個也要去瞧熱鬧呢。”
“按理說,寶姑娘性情如何,原不是我這個做奴婢的能夠評說的,隻是,如今她這樣,不免有些出格了。”
聞言黛玉輕輕抿唇,劃出新月般微涼的弧度,卻並不言語,迎春擰起煙眉,泠聲道:“這也難怪,寶姐姐此人,本是最喜歡與權貴之人打交道,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自然盼著能出去周旋一番,出出風頭,哪裏還顧得上其他的?”
看了鴛鴦一眼,含了一抹清淡笑容,隨即問道:“老太太答應了麼?”
鴛鴦輕輕頷首,應道:“剛才寶姑娘說得很是懇切,老太太素來心軟,何況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自然不會拒絕。”
說到這裏,因笑了一笑,婉聲道:“行了,話已經傳到了,奴婢得回去服侍老太太,林姑娘好好準備一下,明兒個早些去北王府吧。”言罷,便屈膝行了一禮,恭順地退了出去。
待她去後,迎春回身看向黛玉,見她神色冷淡,便凝眉道:“妹妹心裏,是否很不願出去走這一趟?”
黛玉眉色如煙,唇邊笑意淺淡,語意亦如秋日清晨的浮露一般:“願意又如何?不願又如何?終究是得去的,哪裏避得開?”
見她一臉無可奈何之色,迎春眼角溢出一抹憫意,默了半晌,方安慰道:“北王府門風素來清明,北王爺年剛弱冠,便已天下聞名,由此推算,這位郡主想必也是個極出色的,既誠心來邀,必定不會為難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