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忽然一陣微風吹來,本來將房間裏照的明晃晃的蠟燭忽然熄滅,整個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伴隨著黑暗到來的,還有徐玉敏驚惶的尖聲喊叫:“來人!來人,掌燈!”
本來宮殿裏是不少宮人的,可是現在卻是沒有一個人應聲。整個宮殿,就像是一座墳墓般死寂。
一個白色的人影緩緩的從房頂上落了下來,就那麼懸在半空中,剛好停在床前頭三步遠的地方。不知哪裏來的陰風,悄然的將那白色人影的白衣和黑發吹拂得亂舞。於是,本就詭異的氣氛頓時再加三分陰森。
徐玉敏忽然止住了尖叫,就像是被什麼人硬生生的扼住了喉嚨。她就那麼大張著嘴巴看著那白色人影,滿臉滿眼的恐懼在悄然的蔓延。
我看見那白衣人的一點點側臉,雪白雪白透著青色,不像是活人的臉色。五官有些看不清,因為被黑發擋住了。可偏生這樣,卻是更加讓人覺得恐怖。
“我回來了。”飄忽不定的聲音響起,分明是熟悉的聲音——早已死去多時的、柳蓮的聲音。聲音是冷硬的,隻這麼聽著都感覺仿佛帶著幾分寒意,讓人無端端的從心底一冷。
“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徐玉敏顫抖著聲音,忽然一把捂住臉哭了起來:“真的不是我害死你的!真的不是!”
“是麼?”那聲音忽然劇烈的笑了起來,仿佛夜梟的哭號般難聽,還帶著幾分的質問:“你對我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若不是你們,我怎麼會死?我會讓你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那樣淒厲的聲音,真個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哀號。即便是我知道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我也忍不住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融兒麵上雖然還保持著沉靜,可是實際上他的手已經緊緊攥著了我的手,手心裏一片粘膩。畢竟也是個孩子,哪裏有不怕的?我有些微微後悔,不過卻是更快的壓了下去——這是他必須經曆的。
我能做的,隻是用力的反握著他的手,給他一絲絲的安定。
就在我們做這些小動作的時候,屋子裏的情形仍然繼續下去。那白色人影已經伸出青白的手,惡狠狠的掐住了徐玉敏的脖子。
徐玉敏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麵色一下紫漲起來,然後開始掙紮——這是缺氧的典型症狀。她驚恐的看著那人,幾乎整個人都在不住的戰栗。
她自然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死去。就在她眼睛開始有些翻白的時候,隱藏在我身邊的宮人一下子用力的退開了本就有一條縫隙的門,然後衝了進去。口中大聲嚷嚷:“才人怎麼了?”
緊接著,屋子裏很快再度亮堂起來。再瞧過去的時候那個白色的身影已然不見了。徐玉敏狼狽的癱軟在床上,大口的喘息,如同一條瀕死的魚。
當聽見宮人的聲音時,徐玉敏幾乎是一下子便崩潰,捂著臉低聲的啜泣起來。可是,無論宮人如何問,她卻是始終都一言不發。
我和玄墨他們悄然的離開,該看的都看了,留著也沒用了。她既然還不肯說,那麼隻能用那個方法了。我歎了一口氣,本來不想用這個法子的。總覺得……太多陰毒了。可是事到如今,也無法了。
況且,想想她對商君博做的,我這麼做其實也算不得什麼了。
心中下了決定,當下我便摸出一小個小紙包,交給其中一個宮人,吩咐她下在徐玉敏日常的飲食中。
走出去,直到坐到轎子上,我這才扭頭去看融兒,然後認真的問他:“融兒,你會不會覺得媽媽是個狠毒的女人?”
融兒靜靜的看著我,清澈的眼睛裏有著瞬間的迷茫和遲疑。不過很快的,他搖搖頭。
我微笑,伸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臉頰,卻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是個狠毒的女人。我無比清楚的明白。若不狠毒,又怎麼能夠保護自己?
“融兒,你記著,天下最狠毒的人,其實便是女人。不管多好看,多純真的女人,一旦放入這宮裏,就會變得狠毒起來。若他日你有了喜歡的人,若她是良善的人,你就千萬別讓她進宮。哪怕一輩子養在宮外,也別送進宮來。當然,媽媽希望你日後能遇見一個既狠毒,可對你卻死心塌地的女人。若真有,就讓她做你的皇後吧。”我緩緩的說著,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融兒。
忽然就想起了,當年曾經看過的一本書裏頭。一個叫做殷素素的女人,對著她的孩子說過的那句話:天底下,越是漂亮的女子就越是會騙人。
其實不然,就算是不漂亮,也會騙人。譬如我,譬如徐玉敏,再譬如——雲淡輕。我們都不是什麼傾城傾國的美人,可偏偏我們騙人卻比任何人騙得都厲害。或許是……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