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蓮經過醫生的搶救已經慢慢恢複了些意識,她躺在手術台上努力地回想著路上發生的一切,耳朵裏還回響著砂石滾落下來那種雜亂的聲響,腦海裏全部是支離破碎的玻璃碎渣和殷紅的血滴,其他怎麼都想不起來,她想轉身看下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身體卻麻麻地好像被固定在了冰涼的地方。她驚了一下,這是在哪裏?我還活著嗎?還是我已經死了?
“張主任,病人恢複意識了!”旁邊穿著綠色無菌服的女護士高興地喊道,阿蓮聽到“張”字突然想起來毅陽,她猛地睜開眼睛模糊地看到頂上一洞一洞的亮光,她想張開嘴巴喊卻怎麼也喊不出聲了,臉上戴著的氧氣呼吸麵罩太沉太沉了。
“太好了!手術成功!”那個叫張主任的主刀醫生放下手上拿著的手術刀欣喜若狂地說著,他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兩個護士緩緩地把阿蓮推出了手術室,經過長長的亮的刺眼的樓道把她推進了icu重症監護病房,她聽到電動拉門推開時沉悶的響聲,然後就被推進了沒有任何窗戶四周都是白熾燈的房間,房間裏的氣氛死一般的沉寂。阿蓮暫時被固定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她覺得她應該還活著,毅陽也還活著,想著想著淚開始無聲地滑落。
張毅陽還在手術室裏搶救著,他的情況不容樂觀,土方車尾部甩出的大量砂石重重壓在副駕駛位置上,導致他全身半數肋骨骨折,骨盆骨折,部分髒器損傷嚴重還伴隨顱內出血,可謂是生命垂危。醫院緊急成立的專家搶救組全部到位,爭分奪秒地為他進行著全方位的手術,手術台旁滿是被血染紅的白紗布。
童馨坐了近三個小時的車才趕到l市第一醫院,此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紅腫著眼睛的她疲憊不堪地拖著笨重的身體走進了醫院的急救中心大樓,一樓的急救中心門口幾個傷得頭破血流的男孩子正坐在藍色椅子上痛苦呻吟著,幾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女護士站在旁邊若無其事地聊著值夜班的事。
通往六樓的電梯門剛好開著,童馨和幾個麵容憔悴、神色哀傷的病人家屬一塊進了電梯,出到六樓頓時襲來一股刺鼻的藥水味,孕婦的鼻子更是敏感,童馨緊緊捂著鼻子但還是擋不住那些讓人難受的味道,本來就有點暈車的她跑到樓梯旁扶著牆再也無法控製地嘔吐起來,吐完實在走不動的她坐在樓梯旁歇了會等恢複了點力氣才又走回病房的通道。
導診台和護士站連在一起,年輕的護士們正在裏麵緊張地忙碌著,這裏的24小時都是白晝沒有夜晚之分,昏迷或者半昏迷在病床上的傷患病人24小時都得有醫生護士監測著他們的生命體征狀態。
“不好意思打擾下,我是阿蓮和張毅陽的家屬,晚上八點左右xx交警送過來急救的,請問她現在在哪裏?”童馨走到導診台前焦急地詢問著。
“稍等下,馬上幫你查。”導診台的護士坐在電腦麵前仔細地查閱著晚上時段病人的手術住院記錄,很快她就找到了阿蓮和張毅陽的信息,她表情有點凝重地說:“張毅陽還在十樓的手術室搶救,阿蓮已經手術好轉移到icu重症監護一號病房,但現在這個時間段不方便探視。明天下午三點為探視時間,你到時再來探望,現在先去醫生辦公室找下張主任。”
“梓涵,帶病人家屬去張主任辦公室一下!”導診護士回過頭對著旁邊的護士站輕聲喊道,裏麵的女護士應著便走了出來,她帶著童馨來到四樓的醫生辦公室,張主任正趴在白色的桌子上打著盹,晚上接連兩場的手術讓他體力完全都透支了。
“張主任好,張毅陽和阿蓮的家屬來了。”名字喚作梓涵的護士把童馨帶到張主任麵前便轉身離開了。
“張主任,阿蓮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還有和她一同送來的張毅陽怎麼樣了?”童馨流著淚焦炙地問道,她幾乎是要給他跪下了哀求道:“請您一定要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別這樣,你都快生了的人這樣激動是不行的。”年輕的張主任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扶住童馨安慰道,然後把一疊厚厚的單子交給她說道:“阿蓮手術狀況良好,一周後病情穩定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張毅陽目前沒辦法回答你,現在先到一樓住院繳費窗口把費用補交下,以免影響病人接下來的治療。”
“謝謝......”童馨接過他手中的單子提著她那裝滿錢的袋子憂喜交加地走了出來,憂的是張毅陽生死未卜,喜的是阿蓮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補交完阿蓮和張毅陽的住院費和手術治療費,收費的大姐說icu病房一天最少也得花好幾千塊,這一進去還是兩個人呢,那點錢根本撐不了幾天。於是童馨把袋子裏僅剩的兩萬多塊也預交了進去,離開繳費處她提著空蕩蕩僅剩下幾張百元大鈔和一把零碎錢幣的袋子回了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