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已到門前,他回頭看著蹲在地上的雪蓮,那一捧捧梨花在她的護送下被安放在他處。他眼中充滿柔情,卻決絕的轉身進屋。屋內大堂上有一副娉婷女子的畫像,這畫像上蜘蛛網遮蓋了她的目光。他走上前,像是幫她整理散落的發絲般,溫柔的將那蜘蛛網抹去。他已有十八年沒有來過這裏了,他已有十八年沒有見過她了。這十八年,他幾乎快要把她的樣子忘記了。“若梨……我回來了。”
畫中女子,深情地望著他,望著這個容顏依舊的少年。那淺若梨花的微笑,一瞬間就是永恒。
(三)
當年八歲的江玉郎被海月堂老堂主從街邊撿回去收為最後一個入室弟子學習製香秘術。玉郎天資聰慧,有異於常人的嗅覺。海堂主膝下無子,隻有一個女兒海棠。他本想著待兩人成年之後,親自為他們做主,讓兩人喜結連理接管海月堂。可這世間的事情那能都按著他所想的進行,十八歲的江玉郎愛上了一個風塵女子若梨。他寧願被逐出師門,也要和這個女子在一起。他剛到海家時一無所有,離開時也是一無所有。為了防止他將所學製香秘術外漏,海堂主用毒讓江玉郎失去了嗅覺。
為了將若梨從妓院贖出,他拜入“弱水派”門下,成了一名黑夜殺手。弱水派是江湖上的獨門弟子派,每一任掌門隻收一名弟子,授予畢生絕學。那掌門人正是因著江玉郎的癡情才收他做弟子。兩年後,江玉郎終於賺夠了贖金。他去妓院贖回了若梨,兩人從此決定隱居江湖,不問世事。他購置了這個荒島,為她種下千棵梨樹,可是好景不長,他們剛搬到島上兩個月後,若梨就生了大病,任何大夫都看不出她得的是什麼病。第三個月的一個午後,若梨支撐著身子要去外麵看看梨花。他已有預感,她的大限將至,兩人倚靠在梨樹下,麵對緩緩流淌著的江水,魚兒時不時的躍出水麵。
“若梨,你不是說一直想看‘禦魚術’嗎?我現在表演給你看。”他忍著內心的悲痛,笑著將她放到旁邊的一個梨樹下。
若梨看著玉郎的背影,夕陽的光照著她的臉龐,魚兒躍出水麵在柔和的光下磷光閃閃。微風輕輕地將梨花吹落,落在她的身上。若梨蒼白的臉色在夕陽的光輝下有了一絲生機。她盡著力氣對玉郎說:“玉郎……你相信有來生嗎?”
他一下子定住了,一顆晶瑩的眼淚落入江中。他不敢回頭看她,嘴唇抽搐著說不出話。
“玉郎,你相信有來生嗎?”她又很認真地問了一遍。
“不相信……”
“我相信,玉郎……我相信有來生。記得剛遇到你的時候,我去廟裏求簽,上麵說——‘今世有緣卻無份,來生再續前世緣’,我當時沒怎麼在意,直到後來生病,我才又想起。也許冥冥之中一切都安排好了,今生今世我不能和你相守,來世……來世若梨一定與你……再續前緣。”若梨說道這分別,忍不住落淚。她心中縱有千萬般不舍,卻也抵不過命運。
他聽著若梨一字一句認真地向他訴說,走回她的身邊。和她依偎在梨樹下,“若梨,我不要什麼來世續前緣,我隻要和你的今生今世……”
“你的今生,我的來世。我死後會去投胎,然後在這個世間與你再相遇。”若梨撫摸著他的臉,認真地看清每一個點。“我要記住了你現在的樣子,你要老的慢一點,你老的太快,我怕我會認不出你。”
玉郎強忍著悲痛,微笑著安慰若梨道:“傻瓜……我不會讓你認不出我的。”
“玉郎,你要好好活下去,等著我……等著我……”那樹的梨花紛紛飄落,兩個人像是蓋上了一床潔白無瑕的棉被。
若梨死後,他靠著師姐海棠為他研製的駐顏秘方一直保持著十八歲時的容顏。十年前師姐去世,那秘方被師姐的丈夫木鐸龍所占有,他隻能靠為木鐸龍做一些事來獲取秘方。十八年過去了,他還是當年那幅容顏。隻是,他還沒有等到,他的若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