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下來,江容前手後腳忙開了。他向公司請了三個月長假,把一些賺了錢的股票賣出,再加上肇事者主動賠償的錢,醫藥費也有了著落。他每天盡心盡力照顧母親,買菜、做飯、喂飯、倒屎、倒尿,無微不至,旁人看在眼裏不住的稱讚,尤其是鄰床的蔡嬸,羨慕得不得了。蔡嬸生了五個兒子,可是這些兒子循規矩來看了一次後,再也沒有蹤影。這部分因為蔡嬸的病情已經恢複,隻需靜養,部分是兒子們為了生活為了賺錢奔波不停。這些,蔡嬸心裏當然明白,但是有了江容這個對比,兒子們便個個不孝起來。梅子也經常來探望,每天巡視病房的時候,在秀蓮病床前呆的時間總是更多一些,也多虧了她的幫忙,再過一個星期,秀蓮就要動腦部手術,請來的也是手術極高明的醫生。為了緩解母親壓力,江容整理出上百例手術成功案例,拿給母親看。他母親本來就是個開通之人,得知病情後也沒有多大驚慌,很快就接受事實,並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江容每天細心照料母親,把分手的傷痛也拋在了一邊,最初,一天裏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念若笑。時間久了,江容對若笑的思念越來越少,有時候他還會反問自己為什麼今天沒有想到若笑。至於方柳,兩人時常會在微信上聊天,但江容不想馬上陷入另一段戀情,便在情感上克製自己,和方柳之間也是朋友式的聊天,沒有什麼曖昧成分。
一天,江容看到母親睡著了,和蔡嬸打個招呼說去外麵走走,如果母親醒了就打電話。蔡嬸把臉笑成了一朵花:“好的,去吧去吧,別老在醫院裏呆,悶得慌。”近一個月的相處,蔡嬸與江容母子結交了良好的友誼,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江容出了南門,信步走到沿河大道。此時夕陽西下,天邊的紅霞放射五彩光芒,白帶似的耶溪河從容不迫地流淌,身上灑滿金色光輝。這時的沿河大道人稀稀落落,也是時間不對。若是在炎熱的夏天,住在附近的人們吃過晚飯後,總要在這裏走上一圈,人流來來往往好不熱鬧。江容不喜人多。這情景倒符合他的性情。他可以邊走邊想事,或者什麼也不想,隻聽任時間無聲無息從腳間溜過。江容走著走著,一個下河的階梯出現在麵前。江容想起兒時在河中嬉戲的場景,於是拾級而下,挑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坐了一會,對麵傳來一陣敲鍾聲,抬頭但見寺院上方青煙嫋嫋,尚未熄滅的香火在昏暗中紅光閃閃。江容忽然想要去寺院看看,母親沒有打來電話,想是還沒有醒。他說走就走,過了一座大橋,下了一個大坡,又過一座小橋,再往左走五十米,寺院赫然在前。天色已暗,寺院大門上方幾個廣福寺還是隱約可見。待江容走近,發現寺院大門緊閉,想已是休息時間,不對外開放,江容不由有些失落。卻又不甘心地去叩了幾下門,半天沒人應,隻得轉身往回走。這時寺院門卻開了,一個年約六十多歲的和尚探出頭來,江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那和尚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對著江容全身上下掃了一眼,說:“已是休息時間,施主明天再來吧。”江容答道:“好的。”江容本是一時興起,想要抽個簽,測測前程,現在時間未對,也就作罷。正當他要轉身走的時候,那個和尚卻叫住他,“施主,看你氣宇非凡,隻是麵有難色,恐怕近日有不期之禍。明日下午三時,施主如有時間,請到吾寺,抽個良簽化解危機吧。”江容聽罷,心中暗自稱奇,一口答應和尚邀約。
第二天下午,江容早早跟母親說下午要去拜會個朋友,母親看他這段時間日夜操勞,也想讓兒子去放鬆放鬆,剛吃過中飯就催著兒子出去。這天剛好是星期六,天氣又尚好,到公園遊玩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這些人多半帶著好興致,而以小孩子最高興,那可比上學讀書好玩多了。江容一路走來,被遊玩的人所感染,心裏不由一陣輕快,一路踏歌而行,甚是愜意。進了廣福寺,隻見廟內進香者不絕,好不熱鬧。江容一看時間,才兩時許,便繞著寺院轉起了圈圈。這寺廟臨河而建,背靠蒼山,前有河水潺潺,後有綠樹掩映,內有小徑通幽,外有朱門紅牆,環境甚為雅致。唯一缺憾是麵積太小,轉了十分鍾就把這寺給看了個明白。江容又去尋昨天看到的和尚,打坐之處沒有、敬香之處也沒有,想必是在內室。殿前有一排專為客人休息而建的長廊,江容挑了最左邊的位子坐下,心想就坐在這裏等吧。等了一會兒,一個穿青色僧袍的和尚由遠而近緩緩走來,江容仔細一看,正是昨天約他來的那位,他趕緊起身,徑直向那和尚走去。和尚看到江容,略微點點頭,把頭偏向一邊,小聲道:施主請跟我來。江容跟著和尚,穿過狹長過道,走入一偏房。偏房內擺放著十個打坐墩子,還有一個黑漆桌子,上麵擺放著一個顏色發黑的竹筒,竹筒裏插著十幾根竹簽。江容知道這就是抽簽之地,果然和尚把他引到桌子邊,示意他坐擺在桌前的長條木凳。江容坐下了,和尚坐在另一邊。江容道:“有勞師父了!”“不敢,不敢”那和尚趕緊回禮,說道:“貧僧法號星空,因昨日見你長相非凡,但氣色欠佳,故相約今日算上一卦。”“師父好眼力。我近來確實遇到些事情,讓我頭痛不已。幸好上天顧我,所遇諸事都在往好處旋轉。”江容聽星空說話文縐縐,自己仗著以前的古文底子,也跟著賣弄起來。“不然,不然,我所看到的並不是你之前發生的事,而是之後發生的事。”“此話怎講?”“天機不可泄露。施主還是小心行事為妙。這裏有一些卦,你且抽上一簽,再作細談也不遲。”江容將信將疑,依著他跪在蒲團上,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拿起竹筒不斷搖換,搖了大概十幾秒,一個竹簽掉了下來。江容將它拾起,仔細辨認上麵的字,隻見上麵兩行蠅頭小楷字體寫著:“湘江二月春水平,滿月和風宜夜行”。江容似有所得,想應該不致於是下下簽。果然,星空接過看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此簽尚好。想你自當絕處適生,吉人天相。”江容滿心歡喜,從錢包裏拿了一百塊錢放入功德箱,星空見狀,說道:“施主若所捐越多,逢凶化吉之概率也越高。”此言不出則已,一出驚人。這不是赤裸裸的敲竹竿嗎?江容心生疑竇,想必這和尚不過是想多在我這訛幾個錢,什麼可以看到以後的事,完全是騙人的把戲吧,想到這,江容雙手一拱,隻言身上所帶現金不多,便要告退。星空看出他的心思,也不多言,隻丟下一句話:施主日後若遇大難,還請謹慎行事,化險為夷,日後必有大福大報。江容點了點頭,出門而去。江容心想,自古言福之禍所倚,禍之福所依,又說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這點道理我也是懂的,居然平白無故被這和尚騙去百元,幸好所帶現金不多,不然真是做了回冤大頭。他又想,想要人捐香火錢直說便是,為何這樣拐著彎來騙人,實在是不仁義不道德。江容邊走邊搖頭,先前愉快的心情一掃而光,大歎時下物欲橫流,連和尚都想著法子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