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莉轉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微微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繼續她的創作。我順著她的動作看向了她的畫板。這……算是寫生嗎?她的畫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一致。明明是豔陽高照,入目一片翠綠的景色,遠眺前方,蜿蜒的秀水河正靜靜地流淌,在陽光的映照下發出點點耀目的光澤。而在她的畫中,卻是黯淡的、不見一絲光亮的黑夜。糅進黑色天空中的一抹紫,讓天空的陰暗中更多了些說不出的詭異。詭異的天空下,秀水河也顯得分外陰森。我想起了那晚在陽台上看著秀水河的情形,她的畫讓我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幾天不見,她的內心依舊那麼陰暗。我對這個女人再一次生出敬而遠之的想法。然而周教授卻沒有一點挪步的意思。他呆呆地望著林莉的背影,似乎她身上有某種魔力,讓他無法移動自己的視線。原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煞白,如同抹上了一層石灰。內心的激動絲毫不加掩飾地反應在他的臉上,他的眼角甚至有些晶瑩的液體在微微閃光。他哭了?為什麼?我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狀況,看林莉的樣子,好像根本不認識周教授,可是周教授的反應,卻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強烈的態度反差讓我莫名其妙,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大約是感覺到了身後的人並未離開,林莉再次回頭,皺著眉掃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用眼神給我們下了逐客令。我避開她的目光,上前拽了周教授一把。他這才回過神來,一麵擦拭眼角,一麵問我道:“怎麼了?”“既然這裏沒什麼情況,咱們是不是該走了。”我刻意輕描淡寫地說道。自從和林莉打過交道之後,我再次確定了一件事:好奇不但能害死貓,還能害死人。所以我裝作對周教授的失態渾不在意,盡管在內心當中有一股貓抓似的痕癢感在翻騰。周教授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哦,哦”地敷衍了兩聲,再戀戀不舍地看了林莉的背影一眼,轉身離開,一路上因為失魂落魄崴了好幾下。看他這個樣子,下午的調查隻能到此為止了。我和黃營長把他架回了招待所,扔到房間裏讓他休息。他也無心應酬我們,直接倒在床上,擺擺手示意我們可以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徐輝他們也回來了。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們和我們一樣,一下午沒有收獲。徐輝告訴我,下午他們去村裏詢問關於教堂的事情,村民們的反應和之前一樣,都推說不知道。問得多了,有的村民就幹脆閉門謝客,搞得徐輝他們無可奈何。“這樣不是辦法。就怕到時候我們還沒找到線索,先驚動了凶手,後麵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徐輝一邊抽著煙一邊鬱悶地說道。“有沒有找過趙書記?他是村裏的老幹部,對村裏情況很熟悉,應該會知道。”“沒有,下午村裏有事,說是帶人下隊搞計劃生育去了。留在村部的就隻有新下派的大學生村官,對情況不是很清楚。”話說到這裏,我們都有些沉默。盡管事先我們都對調查的困難有心理準備,但當真遇到死胡同時,也不免心生鬱悶。最後的結論隻能是等到明天再找趙書記詢問情況。為了避免麻煩,我沒有將周教授的事情告訴徐輝,隻是淡淡地提醒他周教授有些累,盡量不要去打擾他。徐輝點點頭,回房休息去了。心裏有事,人難免變得煩躁。身體發出陣陣疲憊的信號,並不能刺激我安然入眠。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我還是沒有半點睡意。胃也在此時不合時宜地發起了抗議,隱隱傳來的陣陣抽風似的疼痛讓我坐臥難安,我這才想起拜周教授所賜,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於是掙紮著坐起身來,下樓去找點吃的祭祭五髒廟。夜已經深了,一樓大廳裏,隻剩下值班室裏的一盞燈還亮著,發出淡黃色的光芒。借著那一點微微的光亮,我小心翼翼地摸下了樓,可是上哪去找吃的呢?站在大廳裏徘回了兩趟,終究拗不過肚子傳來的饑餓感,我咬咬牙向李三嬸所在的值班室走去。拚著挨兩句罵,先把肚子填飽吧。我這樣想著。值班室的門關著,沒有動靜。我敲了敲門,門居然應手而開了。“李三嬸,你睡了嗎?”我輕聲問了一句。沒有回應。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屋裏的聲音,卻隻聽到窗戶被風吹動,碰在牆角發出的“啪啪”聲。鼓足勇氣再喊一聲,依舊沉默。我探頭一看,狹小的值班室裏隻有一張破舊的桌子和一張鐵架架起來的床鋪,床鋪上麵的窗戶開著,風吹了進來,有些涼意。想起李三嬸今天上班開小差的狀況,我不禁嘴角上揚:估計她故態複萌,又開小差跑了吧。我再環視一遍屋子,沒有發現有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正準備離開,眼尾掃過屋子的一角,忽然心頭一震,重新轉過身來。屋子裏有些不尋常的地方。鐵架床上的被子淩亂地放著,被窩微微隆起,顯然曾經有人睡過。值班室一般不會有閑人來睡覺,況且據我所知,今天招待所除了我們之外並沒有別人住宿,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在這裏睡過覺,那麼除了李三嬸不會有別人。可是她人在哪裏?我走到床邊,看到的一幕更讓我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靠牆的一側床邊縫隙裏有一灘殷紅的鮮血!李三嬸被人襲擊了?我跪在床上,透過窗戶伸出頭去向外張望。這一看更讓我驚懼不已:不遠處的林間小路拐角處,一個身著白衣、長發披肩的人,正拖著什麼東西走過……
第九章 又見秀水(5)(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