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半探墳(1)(1 / 2)

見到李長明如此恐懼的態度,寧誠等人對望一眼,都心知其中必有問題。孟媛指著秀水河裏一段黑色的木頭說道:“喏,那不是?”李長明坐在地上,探出身子向河裏張望了一眼。的確,河邊一株伸出的大樹旁浮著一段黑色的木頭,形成了一個十字形。他哪裏知道這是孫祖威事先準備好綁在大樹上的,嚇得連聲尖叫:“鬼,有鬼!”“鬼?”寧誠皺眉望著李長明,裝出茫然不解的樣子,“哪裏有鬼?”“是冤鬼索命,是冤……”李長明對著寧誠連聲叫道,叫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這些事怎麼能跟外人說?急忙又住口。孟媛看著他臉色煞白,如同抹了一層石灰,肚子裏暗自好笑。寧誠自然不會放過機會,追問道:“李書記,你說這河裏有鬼,是怎麼回事?”李長明低著頭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強裝鎮定道:“沒,沒什麼。”寧誠拉下臉道:“李書記,你知不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麼?是誠信。現在你連基本的情況都不願意告訴我,這讓我很懷疑你們是不是有誠意和我們進行合作。我要重新考慮在你們這裏做煙草種植的事情。”說著轉身就要走。李長明見財神爺動了怒,急忙上前一步攔住,向寧誠賠不是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們,隻是這件事在村子裏影響很不好,所以一般大家都不對外說。既然你們想知道,我告訴你們也無妨。其實這個水庫裏死過人。”寧誠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哦?是淹死的?”那表情看上去十分真實,弄得孟媛和孫祖威都在內心感歎寧副檢察長不去當演員實在可惜。李長明歎了口氣道:“是被人殺死的。”說著指著河裏漂浮的十字架,續道:“就是用那玩意兒。”“是怎麼回事?”寧誠又裝出一副好奇的樣子,問道。李長明於是將秀水村殺人案的前前後後一股腦兒都說給了寧誠聽。他是本村人,這些事早聽村裏人說爛了,如今添油加醋說出來,直說得唾沫橫飛,猶然覺得不過癮。人就是如此奇怪的動物,平常不願意相信人,但假如跟人產生了利益上的連結,即便是初次見麵,也覺得和老友一般親切。李長明當初不相信寧誠的身份,因此直接就對他下了逐客令,如今寧誠已經成了他的財神爺,自然不能怠慢,於是原先那些難以啟齒的村中隱事又被他說得天花亂墜。可見說不說話,看的不是人,而是錢。寧誠聽他說得天花亂墜,有些內容極其誇張,不禁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見過那個殺人的記者嗎?”李長明點頭道:“見過。他來過村裏兩次,不過那時候我還沒當書記,所以和他接觸不多。不過村裏人見過他的都說他不發病的時候人還是挺好的,尤其是趙家嫂子。後來知道他是殺人凶手,趙家嫂子還哭了好幾天。”“趙家嫂子是誰?”寧誠問道。“就是前任村書記的婆娘。”孟媛聽他說得粗俗,不由得皺起眉頭。李長明倒也乖巧,見到孟媛的模樣,忙改口道:“是前任村書記的媳婦。”“她現在人在哪裏?”李長明歎氣道:“瘋了。”“瘋了?”孟媛忍不住插嘴道。“嗯,聽說是劉記者殺的人,她一開始總不相信,還哭著說劉記者是好人,是他男人說的。開始大家還勸她想開點,後來說得多了也疲了,加上她老是到處拽著人讓給她男人伸冤,大夥兒都煩她,村裏一商量覺得還是把她送到醫院去的好。哪想到好不容易把精神病院的醫生請來了,人不見了。再後來有村民在山裏看到過她,經常跑到趙書記的墳上哭,家也不回了。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她沒有子女嗎?”“有個女兒,父親死的時候回來過,後來就一直沒回來。好像說是在哪個地方打工。”“你剛才說的意思,趙家嫂子還在村子裏?”“在,時常還有人能見到。不過腦子壞了,也認不得人了,就跟山裏的野人一樣。”“你們村裏難道不管?”寧誠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責備和不解。李長明聽出了寧誠語氣中的不滿,苦笑道:“村裏自從出了這事之後,好長一段時間人心惶惶的。一些年輕力壯的,都跑出去外地打工了,就剩下些老骨頭在村裏。一來人手不足,二來她對村裏也沒什麼害處,所以就沒人管了。”這話在李長明說起來似乎很自然,孟媛聽在耳裏卻是寒毛直豎。她聽慣了農村人淳樸善良的一麵,聽慣了他們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一麵,卻從未想到過,人性自古都是一樣,不分城裏人和農村人。在趨利避害的大原則麵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隻是有些人對冷漠和無良更加習以為常。不光是孟媛,寧誠和孫祖威深深皺著的眉頭,也透露出了他們內心的憤怒。但薑終歸是老的辣。寧誠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繼續問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她?”“找她?”李長明嚇了一跳,“你們找她幹什麼?”“你說幹什麼?”孫祖威突然發難道,“我們寧總來這裏是來看承包地的,不是來找風水墳的,你突然說你們這河下遊死過人,這水田還能種煙葉嗎?我們不找當事人問清楚,怎麼決定要不要承包?”寧誠和孟媛都明白孫祖威是借題發揮,借機發李長明一通火,但沒想到他在憤怒之下還能如此伶牙俐齒,說得頭頭是道,讓兩人不禁莞爾。李長明雖然不明白死過人的河和水田種植有什麼關係,但農村人相信風水,因此孫祖威的話在他耳裏聽來也有那麼些道理。當初三人剛來時,他巴不得趕緊打發走,如今又生怕一個不留神得罪了三人,說好的合同留不住,隻好說道:“到…趙書記的墳上,可能能遇到她。她最常出現的地方也就是那裏了。”“趙書記的墳在哪裏?”“在村西頭的山上。”夜梟在“咕咕”地叫著,在風拂過的山林裏,顯得悠遠綿長。寧誠三人跟著李長明有些蹣跚的腳步走著,路上隨處都可以見到長滿野草的墳包。夕陽西沉,餘暉照影,這裏的一切顯得有些陰森寒冷。孟媛心裏雖然有些害怕,嘴上卻不願說出來,隻是有意無意地靠近了身邊的孫祖威。不知道走了多久,李長明終於在一座夾雜在兩排樹中間的墳包前麵停了下來。因為年代不久,石刻的墓碑還顯得很簇新,周圍用水泥砌了一個底座和低牆。李長明告訴他們,因為這座山裏以前很多野豬,雖然後來很少見了,但畢竟是個隱患,除了一些孤寡的老人以外,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把墳安在這裏,怕野豬壞了墳,打擾了死者。隻是趙安國在臨終時的遺書裏寫得很明白,要求葬在這座老墳山上,死者為大,因此趙家嫂子才遂他心願,將他的墳安在這裏,為了安全起見,在周圍砌了堵矮牆防野豬。寧誠站在墳邊四下望去,墳墓在山坡的頂端,從這裏向四周看,如果沒有樹木的遮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秀水村的全貌。墳墓的西邊則是一片房屋,從格局上來看,顯然經過規劃,應當是被廢棄的廠房。寧誠正在打量環境,孟媛走上前來,對他輕聲道:“寧總,墓碑上沒有積灰,應該是不久之前才擦過。看來李長明沒有撒謊。”寧誠點點頭,對李長明道:“李書記,我們要在這裏等趙家嫂子,向她問些情況,沒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等我們問清楚了再來找你。”李長明一臉哭喪相,心裏暗自打鼓: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什麼毛病,考察承包地考察到別人的墳地上來了,還要來找個神經病。萬一趙家嫂子三天不來,難道你們幾個還守著墳過日子?他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答道:“好,那我就先回去等你們消息。有什麼情況你們直接到村委會來找我。”說著一溜煙地跑了。等到李長明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孫祖威怯怯地問道:“寧檢,咱們今天真的要守在這?”寧誠背靠著一棵大樹坐下,道:“不錯。李長明這個人說話不盡不實,他的話未必可信。相反聽他那麼一說,這個趙家嫂子似乎知道一些內情。我記得劉子楓在小說裏也提到了這個女人,說關於十年前的事情,就是她告訴劉子楓的。咱們可以查證一下,說不定可以有意外的發現。”“可是李長明不是說趙家嫂子瘋了嗎?”在黑夜裏守在陌生人的墳邊等一個瘋子,任憑孫祖威再大膽,聲音也有些發顫。寧誠微微一笑,抬頭看著漸漸發暗的天色道:“有的時候,瘋子反而比正常人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