灃城的天空依舊陰霾,不過幾日之間,這座空明商業最繁華的城鎮就這樣隕落了。天依舊下著毛毛小雨,整整三天不曾停息過。仿佛連上天都在悲憫人世間的無上災難。

城還在,人以亡。

橫七豎八地殘破屍體,早已無法辨認其本來麵目。血隨著雨水彙聚成一條長長的河,就像大地上一道被撕裂過的傷疤。這條血河一直往下流,流過曾經人山人海的朱雀大街,流過曾經莊嚴肅穆的都尉府衙,流過郊外那個神奴聚居的小小村落。村裏的那棵百年大榕樹依舊屹立在那裏,就像一個見證歲月的老者,長須落地,被血水染紅,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沉沉的歎息。

藍色麒麟上的傾城人兒滿眼憂傷地看著這個已被淪為修羅場的地方。他低頭,側目,實在不忍再看下去。百川的長須飄動,藍色眼睛就像一顆水晶球,一幕幕悲慘的場景從球麵閃過。

“活著就已屬不易,何苦要如此斷送他人性命?”百川的話繚繞在已是廢墟的灃城之上。許多從異地趕來尋找親人屍骨的神人皆不約而同抬起頭。

南冥上神座下的上古麒麟?難道那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就是傳說中傾國傾城的上神空城?眾神人均停下手上的搜索工作,齊齊跪下來向空城行覲見禮。

看著地上齊刷刷地一片人頭,空城卻覺得沒有臉麵再接受他們的行禮。若是自己能早點解決這個事情,或許這些人就不會失去自己的親人了。失去親人的痛苦空城是最能體會的,所以他才會痛得最厲害。

“子殊兄弟,你不要再找了,現在屍氣已經開始擴散了,你神力不夠,很容易被感染屍毒!或許令尊令堂並沒有受害,不如你先同我回南冥宮,主子神通廣大,定會幫你找到父母的好不好?”

一片爛肉滿地,臭氣熏天的後院裏,一個身穿紅火裙衣,懷抱紅色琵琶的女子滿臉焦急地勸道。

就在她的不遠處,一個滿身髒亂,蓬頭垢麵的少年就像沒聽到般低著頭一點一點地搜索著屍體。他原本白皙纖細的手因為翻了太多的屍體而開始慢慢烏黑起來。但是少年不管,一雙黑眼圈濃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身下。他走的時候爹娘還好好的,爹爹還叫自己記得早點回家,不要玩得太久。娘親還說回來給自己試快要改好的新衣服。為什麼,為什麼就幾天的時間他們都不再了?為什麼大家都走了,隻留下自己一個人?

原就流幹淚的眼睛竟然又濕潤了起來。不過這究竟是淚,還是打濕在臉上的雨水?房子殊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理會這個問題。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三天三夜的滴水未進,早已透支的身體就憑著一股意誌力在支撐著。他多麼希望一切就像紅絮說的那樣,或許自己的父母真的躲過了這一劫,這會兒也在哪裏尋找自己呢?但是他又害怕,要是自己的父母真的身亡了,卻還要孤零零地躺在這個地獄裏,那做兒子的自己豈不是太不孝了?

看著房子殊依舊用沾滿了血的雙手翻著屍體,紅絮實在受不了了,大步走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夠了!不要再翻了,這上萬的屍體就算腐爛了你也不一定找得到的。回去,你跟我回去!”藍發碧眼的紅絮很少會發這麼大的火,就連一旁的茉香都傻眼了。她也趕忙跑上去勸道:“子殊,算了,不要再找了,要是你父母知道你這麼折磨自己他們也會心疼,也會不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