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何大力家中。
望著這失而複得的房子,望著那依然熟悉的一切,何茂申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他的過往讓他有能力去意識到,那些常人意識不到的東西,所以他肯定李逍遙不是尋常人。
“爺爺,這回你該高興了吧,房子回來了……”
“你放心,孫子我向你保證,今後我一定混出個人樣來,讓您老人家享福……”
有了李逍遙這個三哥當明燈,何大力對於未來充滿憧憬,他相信自己跟著李逍遙,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光宗耀祖,就算再不濟,至少也不會落得當年老爹,那個混得極其慘烈的下場。
何大力的老爹當年就是混的,那個時候跟著某大哥打碼頭,最後卻是死在了忠義之上,然後老婆就遠嫁他方了,留下了孤苦老爹何茂申,還有正直孩童的何大力。
那時候的何茂申還是有些營收的,在一個廠子裏給人燒鍋爐,雖然賺的錢不多,但養活何大力倒也綽綽有餘,但何茂申哪曾想過,何大力長大後會走自己兒子的老路,好在現在社會不一樣了,要不然他每天心都懸在嗓子眼,就連自己也救不了自己啊。
何茂申也是個苦命人,他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背景,那是他永遠不願意再去提及的,或者說,他早已沒有了去提及的資格,從離開的那一刻便注定沒有了……
五十多年前的時代,就連空氣都清澈的惹人願意多吸幾口,一次意外的巧合,何茂申結識了一個正直二八年華的姑娘,從此,他便做了一生最艱難的決定。
廝守換來的終歸是離別,一開始不被祝福的愛情,注定活不過歲月裏夾雜的各種因素,縱使兩情相悅,卻也難得白頭偕老,有一種愛明明是傷害,卻叫人生死都不願分開。
現在,何茂申依然記得,自己抱著兩歲半的何大力的父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被她的家人帶走,而他卻無能為力,最後癡癡苦等,日日上門乞求,可得到的卻是妻子自殺的噩耗。
若幹年過去了,何茂申已經淡然,他經曆過的實在太多,若不是那時候還有何大力的爸爸,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去追妻子的腳步,若不是現在還有何大力,讓他牽腸掛肚,他仍然可以毫不猶豫的去奈何橋……
時光匆匆,何大力成了何茂申窮其一生的唯一守候,他恨自己的溺愛害了自己的兒子,可又不可控製的把溺愛留給了孫子。
耳邊猶記得那個他永遠也不敢再見的人的話,他隱隱淚如雨下。
“茂申,那山外的世界永遠不屬於我們,你若離開,便再也不要回來,你若真的離開,規矩你懂!沒有人會強留一顆不屬於這裏的心,孩子,願你真的一身清淨,幸福這‘淪落’的一生……”
何茂申的眼淚越來越濃烈,流淌在嘴角,就像是那醉人的酒,聞一聞便已是六神無主,嗅一嗅便已是頭暈目眩。
何大力還在說著讓爺爺享福的未來話,這一次他不再迷茫的空說一壺,主旨鮮明的就像是一切命中注定。
終於,何茂申痛哭流涕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昏暗的燈光下何大力低頭,有些發呆,不解的看向爺爺,那蒼老的臉真的是沒了相片裏記載的英氣。
“爺爺,你怎麼了?哭什麼?房子不是回來了嗎?你放心,孫子我以後一定……”
“啪~~~~”
一個響亮的大耳光,何茂申彎腰坐回了破舊的沙發上。
“爺爺,你打我幹什麼?”何大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挨打,這是他記憶裏爺爺第一次打他。
何茂申坐回沙發上,他知道,正如自己的兒子一樣,這個孫子也是管不住的,而他已經到了這把年紀,再去改變教育的方式卻也說不過去,一切都為時已晚,何況孫子早已三十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