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流月陷入深深夢魘中。
她身姿輕盈向天際飛升,金風吹拂,衣袖飄飄,瀟灑在星塵中漫步行走,心中充滿喜樂寧和。迎麵三三兩兩清美仙子對她含笑而視,轉瞬間朝她身後飛去,好快!一顆顆圓球擦身而過,她身不由已朝前飛去,停不下來。半晌渾身驚出薄汗,醒悟自己剛剛用手指撫摸過的圓球竟然是一顆顆星辰,花容慘淡大驚失色。自己已經飛離這麼遙遠了,雪羽翼,夏舞陽他們全都留在人世了,也好也好,她邊哭邊笑,淚落如雨。
她失魂落魄飛越蒼穹,心中早沒有最先的歡喜。反而牽扯出她來到這一世心中最深沉的恐慌,隻覺得身如飄萍,無根無家,四處流浪,讓人心灰意冷。
走走停停,不知何年何月,那托著她身子的風,將她送到了一條大河邊。眼前碧水滔滔,煙波浩渺,天地空曠無人,一塊巨大的白石高聳雲端,她慢慢收斂悲切心情,緩緩走到光滑如鏡的大石前,上麵鎏金泄玉,鏤刻著三個大字:三生石。她用手來回撫摸那個石字,生出一股天地悠悠,悵然泣下的悲意。
良久,她滿心蕭索繼續沿河往前走,身影孤獨。沿岸白沙漫漫,遠遠的一株桃樹間雜一棵梨樹相伴生長,一樹樹,一株株,枝枝葉葉相纏,桃花飛霞,梨花飄雪,香遠流長。香流月穿行在桃花梨花甬道間,忘記了悲傷,隻覺這裏是從來沒有過的和美靈境,再不願離開。隱隱約約,有清朗聲氣穿林含笑響起:琴瑟情意重,山林百年心。此情何所喻,川上見桃梨。
如聽仙樂,香流月流連往返。重重的一聲歎氣擲地有聲,“桃花仙子,你忘了我赤瑛仙官的活命恩情,該當何罪!”香流月猛然鎮住,提起緋紅水色裙擺,拚命朝盡頭跑去。這個聲音好熟悉,糾纏生生世世,她要去找到他。等她跑近,火紅衣袍一閃,根本不見人影。盡頭卻是一株千年桃樹,盤根錯節,漫天流火。
她身不由己朝那株與自己有千絲萬縷聯係的桃樹走去,走向她本來的命運之樹,安身立命之所。
她心魂不屬,神思渺渺。根本沒有看見樹下長身昂立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他背光站立,臉部籠罩強烈光圈,看不清他的麵貌,渾身散發冷冽之氣,讓香流月驚慌想逃,又無路可逃。
他抱著手中黝黑的琵琶一陣狂彈,望住香流月連連冷笑。那是四大天王的玄鐵琵琶,香流月剛剛才想到,陣陣魔音就穿腦而來,刺穿耳膜。或鐵騎縱橫,馬蹄聲碎,或刀兵相見,呐喊喧囂。隻見千軍萬馬聲嘶力竭,刀光劍影,驚天動地。隨後整個氣氛顯得低沉,曲調悲壯淒切,讓人悲憤感慨。他彈奏的居然是《十麵埋伏》,讓人隻想投水自刎。
狂笑聲中,漫天黑水山呼海嘯高高卷起,狠狠拍下,沿岸桃梨零落,淒涼滿地。香流月搖搖欲墜落,那人一把拋掉玄鐵琵琶,惡狠狠的問:“你知道我是誰嗎?”一字一頓,陰冷惡毒,像有許世冤仇。香流月纖手拚命捂住耳朵,他步步緊逼,她連連後退。翛然,他化身一條黝黑發亮的巨大蟒蛇,朝她口吐蛇信,飛身撲來,香流月轉身就跑,還是被黑蟒蛇沉重纏住,隔著薄薄的衣裳,那潮濕冰涼巨大渾圓軀體越纏越緊,巨大的三角型蛇頭,朝她吱吱吱吐著蛇信,空氣中全是腥血氣息,香流月渾身顫抖,夢斷魂傷,眼前發黑,慘呼一聲:“天啊,救我!”
夏舞陽抓住香流月朝虛空中亂舞的手臂,從貼身衣襟裏掏出一方手帕,替她擦試滿頭大汗,焦急喊道:“流月,你怎麼了?快點醒過來!聽到沒有,我不許你再睡!”一麵連連拍打她的臉頰。
香流月感覺臉上一陣火燒火燎的痛,她憤恨睜開雙眼,夏舞陽一臉焦灼的模樣就落入眼中,幾縷淩亂的發絲垂落邪魅的臉頰,他訕訕收回手,臉上浮現一絲苦笑,同時長長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