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章 承情(1 / 2)

升平樓。

王繼恩領了聖諭匆匆趕回大殿時,殿內的人已個個喝得微醺。

看著他進殿,耶律賢放下了酒樽,李煜與小周氏也抬起了頭。

唯獨趙廷美,兀自坐在那,仍在自斟自飲。

“齊王。”

王繼恩步過去,躬身施禮。

“大官這是作甚?”趙廷美微有薄醉,被王繼恩這一禮給弄得似有些糊塗,持在手上的酒盞晃了晃,盞中的酒灑出了小半樽。

侍立在旁的宮娥欲上前收羅酒盞,趙廷美長目一掃,那幾個宮娥慌慌縮回了手腳,垂下了頭。

王繼恩佯作沒看見,扯著袖襟,麻利的拭去了灑淌在食案上的酒漬。聖意難違,他豁出這張老臉也得想法辦成趙光義委以的重任。這事兒趙廷美倘不點頭應承下,回頭他就沒法複命。

拭淨了食案,王繼恩滿堆起笑,放低了身段才說道:“齊王可否與老奴借一步說話?”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趙廷美眉峰隆起,起身走了沒兩步,忽又回過身看向了李煜:“重光,你且陪大汗多吃幾杯!”轉而與耶律賢笑道,“本王失陪少頃,去去便回。”說罷,才提步向偏殿而去。

轉過一道屏風,便是偏殿,內置了張彌勒榻,浮雕著遊龍戲珠紋案。龍眼嵌以懸珠,口銜一顆拳大的祖母綠夜明珠,珠光寶氣,呼之欲出。

“大官有甚底話,不妨直說。”

推開緊閉的窗扇,夜風襲襲冷似霜,趙廷美的酒醉氣也被冷風吹去了大半。他身後的那張彌勒榻,早些年趙匡胤貫愛獨臥其上小憩,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老奴是奉了官家的口諭,受命過來傳個話……”王繼恩麵有難色,道,“這會兒官家留在了嘉瑞殿,李夫人鳳體違和。今兒這曲宴,須請齊王作陪了!”

望著窗外某一處,趙廷美入鬢長眉皺起:“本王作陪是小,翌日北遼可汗將回上京,皇兄可有何諭示?”

他肯應下,王繼恩頓覺寬懷不少,忙堆著笑回道:“官家已傳下,明日於都門帳飲,長亭為遼主餞行。”

殿中。

李煜陪坐在下首,朝耶律賢舉樽道:“大汗次日回還大遼,重光許是不便相送千裏,且滿飲此杯,願大汗及少主布帆無恙!”

“承國主吉言!”耶律賢一飲而盡樽中美酒,未加言辭它話。

二人對飲了杯。飲罷,李煜終是忍不住詢道:“今夜怎地不見少主與大汗同來?”

若非趙廷美離了席,堵在他心頭的疑慮,就隻能隨著一杯杯酒水灌下肚,燜爛在腹中。

“息子頑劣,不比中原郎君馴良!文殊奴日間便出了府,不知去了何處遊耍,故,未得赴宴。”

一旁的宮娥,為耶律賢滿上了酒,李煜攏在袖下的手緊了緊,隨即鬆開:“少主勇毅,有天日之表,乃人中之龍也。”

耶律賢開懷大笑:“國主稱譽,實不敢當!”

李煜陪笑,滿口苦澀,笑得有些牽強。他是違命侯也罷,是隴西郡公也罷,耶律賢對他的封號似乎都不以為意。

以“國主”相稱,雖是禮待之至,但聽在旁人耳中,卻也極盡嘲謔,昭示著他莫大的恥辱,時為亡國之君、人下之臣。

李煜尚在顧慮如何跟耶律賢探聽有關永寧的事情為妥,那邊,趙廷美已返還大殿來。

“本王的嫂娘李夫人,舊疾突發,今夜隻好由本王與重光作陪,與大汗不醉不休了!大汗莫怪才好。”趙廷美入了坐,環了睇旁側的宮婢,“把這酒盞撤了,一應換上茶甌,小小酒盞,何以盡興?”

他說的不慍不火,那些宮婢卻聽得一哆嗦,慌慌上前收羅了酒盞,恭退下去換新盞。

小周氏眸帶薄媚,瞟向趙廷美,不巧四目交錯,她心頭一陣狂跳。而立之年的男人,最是有男人味,亦最惹女人芳心暗許。趙廷美正當三十而立的盛年,比趙光義小了八歲,她則比她的長姊周娥皇足足小了十五歲,僅就年歲而言,她與趙廷美反是般配的很。

當年在江南,她的身邊隻有李煜,金陵上苑,李煜就猶如皎皎皓月,照亮了她的眼,碧玉年華的她,少女懷.春就對他情愫暗生。而今輾轉到汴京,一朝夢醒,她才知原來這天下的男人,溫文爾雅也分很多種。

“大宋皇帝家事重,不若就此告辭。”耶律賢意有請辭。一句“家事重”,笑謔之味濃重。

“乘興而來,怎可敗興而返?燕饗還未始,大汗何必急於走。大官已去傳酒食,管待大汗盡興而歸!”趙廷美淡淡收回目光。

宮婢奉上玉壁底的茶甌,一碗酒倒入,足有兩樽酒之多。茶甌興於李唐,及至宋,多用於飲酒鬥茶,除卻這玉壁底的,市井中多見五瓣花形的茶碗花口,瓷質色彩自是比不及宮裏的貴重。

“本王敬大汗一杯,先幹為敬!”頓了頓,趙廷美示向李煜,“本王知,重光不勝酒量,且隨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