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芝兒聽丈夫說了半天,仍是未將事情全弄明白。不過那古掌櫃如何尚且不知,自家男人對兄弟的服氣卻是眼見著的,不由大為高興。說道:“錚娃這回病好了,可真是大出息了。”
月盈在一旁抿嘴笑而不語,目中閃著異彩。這些日她與楊錚朝夕相處,自然對他了解更多,但從未想過楊錚要做的竟然是件大事,不禁對之前鐵鋪之內發生的事情有些神往。
胡喜子喝了兩口茶水,道:“阿舅,你看我這肉鋪,可有什麼法子能多賺些銀子?”這個念頭自他從古記鐵鋪出來時便有了,隻是不大好意思說,此時當著楊芝兒,自是希望楊錚能多給些麵子。
楊錚笑道:“姐夫這裏生意不是挺好麼,這還不到申時肉就賣光了。”
胡喜子道:“我這生意就是這樣,主顧大多早上來采買,午後生意就淡了,即便多備些肉也賣不掉。隻有逢年過節,或者碰上誰家有個紅白幹事,能多賣上一些。”
城內當然不止胡喜子這一家豬肉鋪,但就如鐵匠鋪一樣,每家都有相對固定的主顧,誰家也不可能將生意全做去。雖然沒有行業商會之類的組織,但各家售價都相差不會太多。要是哪家以低價搶客戶,就會成為行業公敵,很快就會難以立足。畢竟此地的屠戶,經營規模都不大,而且本身並不養豬,上麵還有一層生豬的供應市場,個人能量相當有限。
楊錚知道胡喜子的意思,是希望有一個像壓井之類的新東西,可以獨家經營,這樣便不會直接損害其它肉鋪的利益。他想了想說道:“姐夫可會宰牛嗎?”
胡喜子道:“阿舅說笑了,牛豈是能隨便殺的,官府可是要治罪的。”
楊錚道:“耕牛自然殺不得,毛犀卻不妨吧?”
毛犀既是犛牛,又稱氂(或犛)牛,烏斯藏人稱“雅客”。秦州本地雖無人養殖,但相隔不遠的甘肅、朵甘、四川等地皆有出產,因而並不算稀奇。楊錚雖未見過,今日聽古常勇與胡喜子閑聊時還提起過。據古常勇說,毛犀肉味道不錯,並不比黃牛肉差。
胡喜子道:“本地沒多少人吃過,也不知吃不吃得慣。”
楊錚道:“當下還有些熱,一頭毛犀少說也能出好幾百斤肉,賣不出去可就壞掉了,不妨等天冷時弄上一頭試試。聽說毛犀肉吃了能禦寒,熬出的湯味道鮮美,若是冬天弄上一碗牛肉麵,或是牛肉泡饃之類的吃食,那可美得很呢。”
胡喜子聽得不禁有些心動,說道:“那就弄一頭試試。不過總還是要等幾個月呢。”
楊錚笑道:“姐夫先不要心急。壓井之事如果能成,古掌櫃多半會拉姐夫合夥做這個生意。不過還請姐夫注意,到時不管是入份子還是分紅,切不可超過三成。”
胡喜子興奮道:“成,你的話我一定記著!”
倒不是他見錢眼開,隻因壓井一事完全是楊錚的主意,自家人卻沒得什麼實惠,頂多是有個虛名,也實在太吃虧了。此事若成,那古掌櫃可是名利雙收啊。沒想到楊錚對此早有準備,事成後並不拒絕接受部分利益。而且這生意記在他胡喜子名下,說明完全沒把他當外人。
楊芝兒道:“行了行了,你快去豬羊市吧,遲了爹爹又要數落你了。”
胡喜子點頭稱是,灌了兩口茶,帶著兩個夥計出門了。他家在西關城北有一個院子,自他與楊芝兒成親之後,便接了這肉鋪生意,他父母住在那邊院子,平時並不過來。但每天下午到北關的豬羊市挑生豬,還是由胡老爹親自出馬。
胡喜子走後,楊芝兒又少不得要問長問短。楊錚便又解釋一番,摒去之前胡喜子的誇大不實之辭,這一下楊芝兒和月盈才算把事情完全弄明白了。
楊芝兒道:“你隻收三成利,是不是有點少了?”
楊錚道:“不少了。我的點子雖然重要,但若沒有古記鐵鋪,這事情可做不起來。要想讓官府接受並推廣壓井,非得古掌櫃那樣有頭麵的人推動不行。隻有雙贏,才能讓合作長久。”
楊芝兒道:“雙贏?嗯,你說得對!”
聊了幾句,楊芝兒又開始讓月盈幫著理賬目。楊錚就在一旁看著,倒也發現了一些有趣之事。
此時上好的豬肉,一斤要二分銀子,差一點的也要賣到一分六七。這價可一點都不便宜,差不多可以買四升麥了。怪不得一般人家隻有逢年過節才會稱上幾斤肉,平常是吃不起的。楊錚養病時肉可沒少吃,怎麼也有二十多斤,那便是四五錢銀子,快頂上一石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