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轉身看著我,喃喃說道:“月兒,你的眼睛,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一樣的清澈,一樣的明亮。”
我呆呆地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分明凝聚了濃濃的傷感。難怪當初他會一直盯著我看,在我摘下麵紗的時候,會有那樣的失落,原來如此!
我輕輕一笑,道:“太子也有懷念的人嗎?這麼巧,我也有呢。”
太子苦澀一笑,歎息道:“懷念?是啊,這麼多年以來,我連做夢都在想她,千裏迢迢,費勁心機來見她,結果卻如南柯一夢,什麼都沒留下……”
聽他的口氣,應該是心儀之人了,“她嫁人了嗎?還是她的心,另有所屬了?”
他搖了搖頭,沉默了許久,才歎息道:“死了。”
隻不過是兩個字,卻如千斤巨錘般砸到了我心上,我的心,沒來由地痛了痛。
“楚銘,為什麼人會死?為什麼活著的人,總是要活在死去的人的悲傷中?為什麼離去的總是自己至親至愛的人?”我的眼淚悄然滑落,閃爍的星光,竟然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他垂下眼簾,怔怔地看著我,問道:“月兒,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總讓我覺得如此熟悉?”
很多年前,也有這樣一個女孩,對著淒冷的月光,黯然神傷,悄然流淚。以至於別後的數年裏,他孤軍作戰,劈風斬浪,步步為營,終於從一個曾被遺棄的王子,變成一國太子。他全名楚若彬,字銘,銘記的銘,隻為提醒自己時刻將她銘記在心!一切的一切,隻為再見之日,他有能力保護她,再不讓她掉一滴眼淚!
曾經,他無數次地想象著再見時的情形,她的詫異,她的笑容,包括多年之後,她的容顏……她必定想象不到,當年那個呆滯憨氣的小男孩,如今已經是一個英勇睿智的一國太子吧?
可是,當他費盡心機,千裏跋涉地來尋找她時,得到的竟是她已被滅門的噩耗。他反複調查,結果都是驚人的一致,幽蘭宮上下,無一人幸免,包括有幸被遣下山的弟子,都已經被趕盡殺絕。曾經他派在她身邊的死士,竟也無一個生還之人。
我從未出過幽蘭宮宮,他不可能見過我,頂多也隻是眼熟吧!
我笑笑,大口地喝著酒,但是卻越喝越清醒,“嗬嗬,我是月兒,你的朋友。”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原來,即使是朋友,我也無法完全坦誠相處了;原來,從此以後,我都要如此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地活著了!我淒涼地笑著,心卻疼地厲害……
我們靠在草地上,望著淒冷的月色,大口地喝著酒,天南地北地聊著,夜色沉寂,樹影斑駁。
不知道喝了多久,我終於覺得困意如潮水般向我湧來,這一次,我應該可以睡個好覺了吧?我別過頭,疲憊輕笑,無意中,恰好捕捉到一顆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悄然滑落,融入在淒冷的月色裏,刺痛了我的雙眼。楚銘啊,楚銘,都說最是無情帝王,為何你卻偏偏如此多情?
不知過了多久,楚銘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身旁的女子,竟然已經沉沉入睡。她眉宇間那抹淡淡的愁緒,還真是像極了當年那個月光下的女子呢!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陣淡淡的清香,幹淨的地麵上,安靜的飄著幾朵淡粉色的桃花瓣,他撿起一朵,放在手心。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迎著四麵的花瓣,飄然舞劍的倩影,不過不經意地一瞥,卻已讓他深深淪陷……
依舊記得當初輕撫耳畔的稚嫩童真,攜一份釋懷的欣喜,對他說:“相識是一種緣分,既然你叫若彬,我叫芸湘,就叫《若湘曲》如何?”
那個時侯,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發自內心的尊重;也是那個時侯,那雙清澈如月的雙眼,那份淡淡的微笑,深入他的內心,刻骨銘心。
湘兒,湘兒……多麼希望能夠在多年以後,能夠帶上他所有的思念,溫柔地叫她一聲湘兒……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花瓣悄然從指尖滑落,獨留一份淡淡的芳香,輕藏指尖。
發現身旁熟睡的女子突然輕哼一聲,單薄的身軀微微抖了抖,許是冷了吧。許是那份淡淡的相似,竟然他有種憐惜的感覺。終於還是輕輕抱起她,將她送回房間。
“太子。”蘇沁雪一臉詫異地站在門口,眼裏透著莫名的情愫,似怨,似愛,似妒。為何她擁有傾倒眾生的美貌,不曾見過他的眼裏,起過一絲漣漪,卻會對一個醜陋至極的女子,溫柔嗬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