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迦漸漸沉下神識,眼前棋局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暗自在心中演化了幾步,但皆不可行。他又試著站在白子的角度來推演,片刻間便發現這白子所布之局,比他想像得要複雜得多。其間正正奇奇、虛虛實實,棄取緩急之勢、攻守進退之端,看似平淡無奇,但傍險作都,扼要作塞,寓間極深。而黑子雖然壤址相借,鋒刃連接,看似攻守兼備,但倘若敢跨出一步,白子立時便可將其劫殺,再由此劫殺處,單師奮進,黑子立時便麵臨全麵防守之境。而白子倘若得勢不饒人,占盡河洛要地不說,更直搗邊腹根基,這黑子棄守難攻之下,定然死得非常難看。
看到此處,劉迦心中不禁暗道:“難怪這黑子走到這裏便停下來了,再向前走,破綻大露之下,任憑白子狂攻濫打,倒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覺。大家就此罷棋,雖然心照不宣,但多少在棋麵上黑白數量看起來差不多,麵子上還過得去。”他既是棋迷,與人對弈不下千百次,對弈者的心理變化自是清清楚楚,了如指掌,畢竟這些心理變化大多都在自已與人對弈時,間或有之,也不覺得奇怪。
他在心中反複推演了多次以後,發現黑子向前走任何一步,都是自陷死地、自取滅亡之道,轉念想到《弈旨》中曾提到:“久攻不下,可舍地衛都,作亡我之勢,而誘敵深入,聚殲之。”他心上一凜,想到從前與人下棋時,常常有陷入困境而無法自拔者,老師常常會說,既然進攻對方不能取得有效空間,不如在已方空出有效戰場,雖然這種自毀長城而邀戰於野的作法,甚是危險,但總勝於被對手一步一步地逼死。
想到此,他又在心中推演,但這種推演的棋局著數過多,他一時無數走得太遠,不禁感到大腦有些滯澀。忽聽白玉蟾說道:“他這棋盤上的黑白子,沒強大的真元力是走不了的,你試試把混元力透進棋盤,看看能不能感覺到棋子的方位?”
劉迦雙手握住棋盤邊緣,混元力緩緩透出,立感這棋盤極為怪異,竟在他混元力所觸之時,生出一股引力,似要把混元力引入棋局之中。劉迦微感詫異,試試將混元力釋放,任其引導,片刻間他已感到整個人與棋盤有了某種關聯,不僅感受到棋盤的厚重與沉穩,同時竟能感受棋盤上所有落點的真實存在。他動念之下,稍稍加強了混元力,立感心中一顫,他怵地一驚,混元力已開始按照某種既定規則在棋盤上遊走,他細細分辨這種感受。但覺混元力一會兒呈攻城掠地之勢,一會兒又似在安營紮寨一般,有時又像在巡弋探敵,間或又出現兩軍對陣。更奇怪的是,稍過半會兒,混元力在棋盤內竟分作兩股,麵麵相對,各自為戰。他順著這感覺看向棋盤,立明其理,不禁暗道:“原來混元力進入棋盤後,被棋盤能場引導,竟直觀地將黑白雙方的攻守狀態,用能場對弈的方式演化出來,倒也清清楚楚。”
待他徹底熟悉對弈雙方的能場對恃之後,他感到混元力全集中於黑子一方,而白子則完全由棋盤中的能場所控製。
這一演化,他整個神識立即對棋局中的種種要著有了非常明確的感知,片刻間已感受到黑子外強中幹,危險之極;而白子卻大局已定,成竹在胸,隻等對方出手而殲滅之。他試著想了想剛才推演的變化,欲在已方自暴其弱,騰出空間,誘敵深入,此念剛起,混元力應念而動,棋盤內的能場仿佛也知其意,隨即運轉。黑白子便隨著棋盤內部的兩股能場開始對弈起來。他神識推演著心中的棋路,而雙眼則盯著棋盤上雙方的變化。隻見黑白雙方在棋盤上迅速遊走,白子盡情攻殺,圍營占地,黑子急速奔走,漸退漸出,一片戰場已然空出。他的神識也跟著混元力感應,在被對方衝殺一陣後,微微感到大腦有些累,混元力似有不繼,深吸了一口氣後,後勁勃發,精神為之一振,混元力又趨穩定。
他見戰場已然空出,而白子卻在這時停止了攻擊,似乎對於黑方如此瞬間潰敗,大為懷疑,恍然間,白子在棋盤能場的引導下,並不急著進攻,卻在中央腹地重新布局,大有步步為營之勢。他見此大急,黑子冒此大險,意在將對方引入包圍圈而決戰,對方卻沒有上當,反而悠然自在的在腹地打掃戰場,整軍肅營,似乎看破了黑子準備誘敵死戰的念頭。而黑子此時勢如騎虎,進不能、退無路,誘敵不成,反倒憑空喪地,全軍覆沒隻在頃刻之間。
混元力也感受到了大難臨近的危機,在棋盤內左衝右突,盡皆無功,慌亂急燥間,劉迦神識起伏不定,陣陣氣血隨之翻湧,似乎黑子的滅亡,也意味著自已將麵臨傾覆一般。他神識有些難以支持,想將混元力退出,稍息再戰,誰知棋盤能場竟將他的神識牢牢鎖定在棋盤之上,大有不決出勝負,不讓走人的架勢。他心中大驚,暗暗急道:“我認輸還不行嗎?”此念剛起,棋盤中能場立時感應,殺氣陡生,作勢要毀掉他的神識。白玉蟾大聲急道:“臭小子,別急著認輸,認輸在對弈中就相當於死棋,死棋之時便是殺你之機。”劉迦一聽此語,神識大震,但既知生死已在棋中,慌亂之下,神識立時回歸棋局,痛楚稍減。
岐伯的聲音突然在屋的一邊響起來:“別急著尋死。”他心中一怔,一時不明其意,崔曉雨已跑至身邊,蹲在他一旁,用香巾替他拭去汗水,柔聲說道:“哥,你別急,剛才你開始下棋後,岐伯和瞻大哥他們也在這邊擺上一盤棋,與你同步呢,大家都在幫你想,並非你一個人獨自作戰呢。”她言語中雖然甚是憂慮,但一份淡然與灑脫卻也悄然而現。劉迦本來已至絕望,突然見到曉雨溫柔相慰,更知眾人正與他共同作戰,心中大是寬慰,自信漸漸回升,心態轉複安穩。他不知這群人雖然認命,但卻個個都是心思機敏、應變神速之輩,當他乍入棋局之時,眾人立時感知他的能場四溢,動念間,已然知曉這棋局是生死出入的關鍵。岐伯當機立斷,手指飛舞,已於片刻間用內力在地上劃出阡陌縱橫,設下與劉迦同步之局,眾人共同研究。畢竟既見一線生機,這群人個個都會咬住這救命稻草而絕不放棄的。
劉迦體內那白玉蟾見他心緒稍定,自已也長出一口氣,歎道:“這棋大是凶險,臭小子一念之差,大家夥險些一屍四命了。”辛計然急道:“老白,現在可不是歎氣的時候,雖然大家夥一時不會死,可臭小子現在這棋已然騎虎難下,這下一步再有差池,還不如剛才就順著這小子的一念了結,起碼少受些煎熬,慢慢被折騰至死的痛苦可更讓人難受。”白玉蟾也自急道:“文老,你別催我啊,咱們也跟著那小子走了這半天了,這看來看去,咱倆這棋藝隻怕還不如這小子呢,他看的秘笈遠遠多出你我二人,尚無法脫困,就你我這臭棋婁子,丟人現眼不說,隻怕胡言亂語之下,大家死得更快。”辛計然惱道:“咦,老白,你罵我是臭棋婁子?你有資格這麼說我嗎?咱倆可是半斤八兩。”白玉蟾急道:“文老,我不是說了嘛,你我二人都是這臭棋婁子啊。”辛計然默然不語,似在生氣,白玉蟾長歎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