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善惡與取舍 舊人曾相識(1 / 3)

劉迦的人剛一移至那幾個下棋的身邊,便順手抄起那觀棋男人和女子離開。而那下棋的兩個人,似覺眼前有微光晃動,身邊的一男一女已莫名不見。這兩人也非泛泛之輩,見之異事,哪能不驚,立時騰地立了起來,卻再難找到觀棋者的任何蹤影,一時大張著嘴,不敢相信眼前之事。兩人心中感覺怪異之極,剛才那微光就像把身旁的人化作塵埃了一般,徹底消失。

待得低頭看時,其中那急性子更叫道:“見鬼!這棋自己下完了!”那慢性子的人看了半晌,搖頭道:“剛才定是有高人過去,不僅把兩個觀棋的男女帶走了,還順便把咱們這盤棋也給下完了。”但似乎又覺這事過於匪夷所思,此話太難自圓其說。

這兜率天的世界與許多天界不同,生命並非要生存在種種星球之上,沒有“大地”與“天空”的相對,隻是一個大到無邊無盡的空間世界,明亮異常,人的身體感受舒服之極,時間與空間的觀念與劉迦從前所見過的空間大有不同。隨著業力知見慣性而出生於此天界的人,大多喜歡安靜,也樂於享受那看似無憂無慮的快樂。

劉迦剛將兩人放下,已對其中的男子笑道:“多多,你是多多?你的身子骨怎麼變小了?”那人聞言愣住,好一會兒才忽然指著劉迦的臉叫道:“你是小迦迦?!”劉迦大笑道:“好多年沒見了,你還叫我小迦迦,哈哈哈。”多多稍稍愣了一下,這才開懷大笑起來:“是啊是啊,小迦迦,好多年沒見你啦,這太讓人開心了啊。”

劉迦轉頭又對那女子笑道:“你是老妖婆吧?咦,你變年輕了不少,可原來的樣子還能看得出來。我如果不是聽見兩位的聲音,怕還真不容易認出兩位來。”

那女子張大著嘴,好一會兒才大聲地笑罵起來:“臭小子,你居然在這裏?老婆子我正好教訓你一番!”她話音一落,伸手拍向劉迦肩頭,那掌至半途,渾身上下力道全失,隻覺筋骨酥軟無比,那手再難揮至劉迦身上,詫異之下,忍不住低呼道:“哎喲,臭小子,你這是啥邪術?”她體感之餘,見劉迦並無能場感應,不知對方以何種法術阻止了自己,莫名其妙。

劉迦見此兩人,開心難禁,似覺有太多的話想說,伸過手拉住多多,笑道:“多多,你這是怎麼回事,為啥會在這兒?你怎麼變小了這麼多?”多多撓了撓頭,指著老妖婆,笑道:“這事說來話長……不過,不是我的身形變小了,而是因為我本來就是這兜率天的人,我在這天界內,大家看我是正常的,雖然我到其他在天界時,也該有所適應改變,可不知為啥,我總是顯得不正常。”

劉迦聞言恍然,以手觸額,連聲道:“不對不對……哎,我明白了,不同層次的天界,生命的身體形式大有區別,都是隨著業力在變。我是修行過的人,以低層次的天界進入高層次的天界,身形大小會自然適應當地的環境,隻不過我自己不覺得罷了。”說著他又點點頭,指著多多,道:“當年你從兜率天而到我的那個世界,是高層次的在天界向低層次的天界走,你也是修行過的人…是啊,照理說,你當時也該身隨境轉,而變得和大家差不多才對啊。為什麼你顯得那麼大?”

多多一臉困惑,皺眉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這事我也是一直不大明白。照理說,我……”那老妖婆在旁樂道:“那是因為你天生就是一大堆肥肉,換了個地方,也沒法減肥成功哩。”多多搖頭道:“絕對不是這個原因。”老妖婆笑道:“怎麼不是哩?你看我,我也是修行過的人,到了兜率天後,這身形就變得此天界的人差不多哩。”

劉迦見多多苦悶,忍不住探其心識根源,立時恍然明了,當下對多多道:“多多,你的觀念中,佛的形象是非常偉岸的,是吧?”多多用手撐著下巴,點頭道:“是啊是啊,你看經書上常說,佛有三十二相,在忉利天說法時,身形有幾十丈之偉呢。”老妖婆在一旁樂道:“你們那佛祖有這麼多形象,定是個怪物。”

劉迦見她老是插嘴打岔,便伸出一隻手掌,對老妖婆笑道:“老妖婆,你看我掌中是什麼?”

老妖婆定睛一看,忽見劉迦掌心處旋流陡起,洞門大開,衝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猛獸,張開血噴巨口,狂吼著撲麵而至。老妖婆見之大驚,本能反應,揮掌相迎,可那猛獸壓根兒不理會她的攻擊,大嘴猛然向前,竟將她活生生得吞了下去。

多多看得呆住,指著劉迦的臉,叫道:“小迦迦,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你用什麼邪術害了她?!她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了,不再做惡了!你別隨便傷人!”

劉迦笑道:“我有正經事和你說,她老是在那兒打岔,等咱們說完,再放她出來吧。”他見多多一臉驚異,又笑道:“別擔心,我隻是用幻術嚇嚇她,她就在原地沒動呢。她被我的幻術迷住,以為真被那怪物給吃了,自己此時定在怪物肚子裏麵。她有了這如此肯定堅固的念頭,身體便隨著知見妄心而動,變現出消失的幻相,所以你就看不見她了。”

說著他將手摁在多多肩上,借力給多多。多多立刻便見到老妖婆在原地手舞足蹈地折騰,口中還哇哇亂叫,似乎在怪物肚子裏麵拚命掙紮。

多多看了半晌,好一會兒才吞吞地說道:“小迦迦,這些年不見,你到底都學了些什麼東西啊,好邪門兒的法術,比萬年老妖還要邪呢。”

劉迦嗬嗬笑道:“何為邪?何為正?修行之路,法無定法,證心而已。”他剛才已從多多的觀念中發現其被經書的文字所束縛,執於文字相中,有意助多多破除文字障礙。

多多本是兜率天的人,這天界的生命受環境舒適限製,很難想到去修行,他是比較特殊的例子,天生便想著追求更高境界,因此才得以離開此天界,而四處求法。

他所遇良師不多,總是拿著到處搜羅來的幾本經書,自己陷入苦苦思索,此時被劉迦問起,他心中猛地一凜,疑道:“何為邪?何為正?小迦迦,你這說法可不對,倘若不分正邪的話,老妖婆當年把大家困在那個星球之上,她的做法難道是對的?而且佛祖現世時,還調伏群魔呢,倘若不分正邪的話,佛祖又何必多此一舉,由得他們做惡好了。這些可都是經書上講的,不會有錯的。”

劉迦見其癡迷,搖頭道:“我沒說老妖婆的做法是對還是錯,這對和錯的觀念,在老妖婆當時的心中,和咱們被困者的心中,也是完全不同的。那時咱們成千上萬的人被其所困,是咱們共同的業力所致,該有此劫,老妖婆隻是這業力中的一個環節和要素而已。她的行為,本身是業力中的一個動作,隻是咱們不同的人,因為怕死或是怕其他什麼的,對這個動作有著不同的情緒,比如害怕、恐懼、討厭、憎恨等等,再加上一些生與死的觀念,對她的行為也就有了大同小異的詮釋,也對她的形象產生相似的定義。”

多多聽得呆住,好半天才緩緩說道:“你的說法,好像有些道理,不過……”劉迦見其大起疑情,又接著道:“佛經上說過,佛祖現世時,曾調伏群魔。對啊,是有這回事。可佛祖做這事的角度,與咱們當初對待老妖婆是完全不同的。咱們對待老妖婆,有著除惡揚善之心。佛祖調伏群魔,是看到那些生命被自己的業識慣性引入惡性輪回,陷得太深,以致於無法自拔,慈悲所致,助其找回本來麵目。咱們對老妖婆的心態,有著除之而後快的衝動,佛祖對待群魔,卻是沒有人我分別的大道慈悲。因為他眼中沒有善與惡的差別,隻看到妄心執著而已。惡是執著,善又何嚐不是?”

多多聞言一怔,倒吸一口涼氣,疑道:“可佛經上,一樣也勸人為善,這又是為何?”

劉迦笑道:“佛經上有許多方便法門,針對不同的人而已。上根器的人,大拿大放,聞法生喜,一信而入,當下承擔,再無懷疑,佛經上自然會講三界唯心,除妄存真,那是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法門;對中根器的人,知見障礙太深,沒法當下承擔,佛經上自然會告訴你打坐參禪或是專念佛號,以一心而摒除多心雜念,以禪定而斷除五欲,除五欲而自清靜,得清靜而開智慧;下根器的人,妄心太重,疑慮太多,難信難解,又不能專注,佛祖隻能退而求其次,教其去惡為善,多結善緣,以求多得助力,去障開慧,早晚也能成就。總比一個人到處結下惡緣得好,惡緣太多,時時都有恐怖憂心的外境來幹擾,本來就夠不清靜了,又如何能安得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