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玩心的人 疑情解困法(1 / 3)

那波旬被玉靈子一番胡言亂語擾亂心境,本想扭頭就走,可見到玉靈子一臉認真,他那股惡心勁兒便沒法化解掉,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道:“天下竟有這麼無恥的人?竟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角色?外道們都稱老夫為天魔,可老夫怎麼覺得這玉靈子才是真正的天魔啊?”

各位要知道,那波旬也是一個曆練多劫的修行之人,可他並未得根本智慧,修為也有重大缺陷,在哪兒?就在於他也有一絲觀念沒有打破:我的境界很高。他不屑於和修為差的人鬥,那是因為這種自我定義讓一般的人難進入他的法眼。他不容易被人擾亂心境,那是因為他修為所致,除了這束縛他的觀念外,其他的觀念也隨著修為漸淡漸逝了。他境界中的“我執”並非特別頑固,許多東西也拿得起放得下,但偏偏就是因為當年不滿眾生瞻禮諸佛,他心中落下一個被人忽視的結症,這結症使他總想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者。

是以他遇到佛門弟子和那些親近佛法的人,總是習慣地去誘出別人修為中的漏洞,總是習慣地把那些修行者誘入迷惑之中,因為在他心中,這個過程最能證明一件事:佛法是有極大缺陷的修行法門,非正法,否則佛門弟子為啥那麼容易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境,而被我波旬誘惑呢?由此再向上推,留下佛經的佛祖們,也沒啥高境界可言,否則的話,所謂正法為啥能被我波旬破壞呢?

未入至道的修行者,心中總有種種困惑,不管是對境界的困惑,還是對“心”的困惑,又或是對“相”的困惑,總之都有障礙自己修行的地方。如果沒有這些困惑,那早是大自在、徹底解脫的境界了。因此這些人麵對波旬時,很容易被他抓住弱點而引向岐路。因為一個弱點既能成為弱點,往往正是你無法自控的那一環,往往正是你無法把握的地方,這弱點既在,一旦被人利用,往往會導致全盤皆輸。

偏偏玉靈子這樣的修行者是波旬極難利用的,因為在玉靈子眼中,自己的弱點確實存在,而且多得要命,要說都說不完。可自己雖然有這麼多弱點,卻擁有一項別人永遠無法得到的優點,那就是連許多修為遠高於自己的高人都為之讚歎的絕技:無極遊魂手。每當他在其他方麵受到打擊,他都會用這法子來安慰自己:且不說當年連天極祖師和玄穹都讚歎我的無極遊魂手,我那菩薩兄弟不也一樣極其看重我的絕技嗎?有此一念,足以讓他完全活在自己的心靈世界中,變現出種種賴以自傲的幻境,變現出種種不把其他高人放在眼裏的心境。甚至被人教訓了,隻要有此一念,他的心靈世界依然牢不可破。

任哪位修行高人在他麵前,他都會想:你的修為高又如何?瞧不起我的無極遊魂手又如何?我的絕技可是連我那菩薩兄弟都認可了的,你的修為有我那菩薩兄弟高麼?他這種執著之剛強頑固,遠遠超出一般人……當然,這也從另一個側麵說明了咱們前時提到的一個東西,心力不可思議啊。

像玄穹這樣的人,雖然修為遠遠高過玉靈子,可麵對修為比自己高的人,麵對一個自己無法遊刃其中的境界,依然容易被人暗示、依然容易被自己境界之外的觀念左右或是影響,不容易像玉靈子這般頑固堅定呢。

玉靈子見波旬低頭沉默,以為對手在自己所提的條件下,感到束手無策了,心中大喜,立時上前笑道:“說實在的,波旬老仙,你的修為確實比老道要高,但就無極遊魂手而言,老道卻並不輸於你。兩人爭鬥,常常都難有絕對的優劣差距,關鍵在於以己之強攻人之弱,這才是取勝之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老道雖然在擒拿手段上勝了你,但其他方麵定然不如你,咱們也算各有所長,各齊各的。”

波旬聞言,險些將一口鮮血噴到玉靈子臉上,他怒極之餘,轉怒反笑,臉上怪相連連,雙手平展,對玉靈子叫道:“嗬嗬,好好好,你居然與老夫之間還算各有所長?”

玉靈子一臉認真,點頭道:“是啊,老道的強項在於無極遊魂手,你的弱項在於不會無極遊魂手,你一定要用自己的弱項與老道的強項相比,老夫也有點勝之不武……”說著他似覺自己贏得太容易,心中忽生欺負弱者的憐憫,歎道:“其實這場比試不用繼續了也罷,老道占盡優勢,完全是一邊倒的局麵,這……不如,咱們就此罷手,喝喝茶,聊聊天?”

他心中自恃高人身份,對待波旬時,完全不管客觀事實上兩者的差距,就像一個偏執的小學生與大學教授坐在一起喝茶,那孩子由自我定義而展現出來的“成熟、穩重、練達”等形象,在那教授眼中,怎麼看也覺著別扭得很。

波旬聞言怔住,倘若對方是刻意挖苦他,是故意作出看不起他的樣子,他不會生氣,因為他無視對手這種假無畏、真恐懼。可偏偏他知道玉靈子的心思與別人不同,知道玉靈子口中說的話出自其內心真實想法,並非有意裝酷,也並非有意氣自己……那玉靈子已在不知覺中完全把自己放在高人的境界上和波旬對話,而且非常認真地與波旬平輩論交,非常誠懇地邀請對方煮酒論英雄。

波旬腦海中的怪念此起彼伏,越想越遠,不知何時心中已沒有了憤怒和惡心,隻覺腦中空白一片,一會兒暈眩,一會兒苦悶,一會兒恍然若失……呆呆站在原地,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了極深沉、極幽遠的思考。

那玉靈子的智商有限,根本無法體會波旬的心境,不知道像波旬這樣的人所思考的問題壓根兒是他不可能想得到的,更加不知他的人生觀引動波旬修行缺陷,致使波旬怪念紛呈,反而以為波旬在考量要不要繼續這場比試,他心中歡喜之外,竟生微微遺憾,暗歎道:“雖說大家不打不相識,由對手變成了知己,可老道也失去了一個展示絕技的機會。”

他此念一生,暗道:“如此看來,我那菩薩兄弟說得不錯,天下畢竟沒有高人能窺透咱哥倆這絕技的真義,隻有東方藥師佛能與老道在無極遊魂手上一較長短呢。”心中又起要和東方藥師佛一比高低的願望,忍不住大念藥師的名號,隻盼瞬間將此佛祖念到身邊,大家馬上以無極遊魂手比試,同時讓波旬作個見證。

那波旬一生之中,對諸佛名號最是敏感,玉靈子口中的佛號剛一開始,他立時醒轉,驚怒道:“這傻瓜也學會念佛號了?!”正待將玉靈子震暈,又忽覺不妥,暗道:“不好,倘若現在就將此人震暈過去,他勢必會說我耍無賴,用了擒拿手段以外的法子勝了他。”但轉念又奇道:“我幹嘛一定要和他比試擒拿手段?”

可要他放下身段,轉身走開,偏偏玉靈子那惡心的形象又在他心中如鬼魅般糾纏,揮之不去,他欲走還留、欲說無語、欲哭無淚,似乎心中難受時卻總找不到搔癢的地方,瞬息之間大起迷失之惑,忍不住叫苦道:“這鬼道士隻怕正是我的業債!”

其實波旬此時隻要轉過念來,以平常心看待玉靈子,所有煩惱瞬間即可煙消雲散,可偏偏他的缺陷正在於此,觀念中沒有完全而真正的平等無差,尚有分別,尚有相對。

玉靈子念了幾聲佛號,腦中靈光忽現,暗道:“咦,這波旬既然敬重於我,我也該趁著這機會讓他放過我兄弟。”此念乍起,忍不住歎道:“我那兄弟每次遇到大難之時,總須得靠我這做師兄的出手才能化險為夷,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獨擋一麵呢。”

他抬頭對波旬供供手,笑道:“波旬老仙,咱倆也算有緣,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我那兄弟年輕不懂事,不知何處得罪了你老人家,還望你大人大量,看在老道的麵子上,放他一馬。”

波旬被他這句話驚醒,正想脫口罵道:“你有什麼麵子?”但他畢竟是個極為精明的人,心思轉得頗快,玉靈子的話讓他忽生一計,暗道:“有了,這混人惡心了老夫半天,也得有人替老夫墊背才是!”

他動念撤開剛才的禁咒,讓整個空間重現前時的光明柔和,也不再單獨隔離眾人。他見眾人恍然驚覺,便當著眾人的麵,硬生生按捺住心中的煩悶,咬著牙對玉靈子供供手,努力做出一副笑容,說道:“玉靈兄德高望眾,老夫極是佩服,既然玉靈兄發話了,老朽不便再固執下去,就暫且放過你的朋友們,大家在此處稍作休憩,改日一起喝茶聊天。”說罷也不等玉靈子回話,閃身不見。

那波旬欲教訓玉靈子,但自恃身份,一時找不到下手處,急中生智,幹脆將玉靈子甩給這群人,讓玉靈子去惡心大家,說不定大家心中煩悶之下,一個不留神便殺了這傻道士,順便替他出了這口惡氣。但他剛回宮殿,身形尚未站穩,立感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一旁侍者立時上前扶住他,急道:“老仙受傷了?”

波旬一臉漲紅,搖頭不語,隻是在心中不斷給自己暗示:忘了那傻瓜道士,忘了那傻瓜道士,忘了那傻瓜道士,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以此自誓,生生世世永不見玉靈子。

玄穹等人忽見空間恢複原狀,正在詫異,又見波旬正高聲對著玉靈子笑語,再細聽得其中說話的內容,一時時群情蕩漾起來。

瑪爾斯一步跨到玉靈子身邊,驚喜道:“玉靈子,你搞定波旬老賊了?”玉靈子一臉微笑,輕輕頷首,做出一副非常謙和的神色,點頭道:“波旬老賊也並非想像般厲害,人人都有弱點,老道以己之長,攻其之短,他也就知難而退了。”

瑪爾斯咧開大嘴,對著眾人嗬嗬笑道:“哈哈哈,如何,我一直就說過嘛,玉靈子是天生的福將,這會兒不是證明了?老子的眼光看人之準,天下第一!”

說著他用食指搔著玉靈子的臉皮,開心道:“玉靈仙人,說說看,你是怎麼搞定波旬老賊的?老子也跟著你學兩招!”

說話間,他忽感有股力道襲向玉靈子背心,瑪爾斯大掌揮過,收掉對方攻擊,回頭看了看藍沁,苦笑道:“藍沁,再怎麼說,玉靈子也算給大家帶來了光明…”藍沁頓足罵道:“窮神!我我我……要被你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