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悅禪很快將大悲咒念完數遍,忽然胸口有些壓抑,轉而體間一陣衝動,她微微一愣,卻見那老僧笑道:“那小摩尼珠的能量被你的獄火柔魄甲中的怪力給引動了,那戰甲受不了這般大力,已經破碎了……瞧瞧,事實上現在的你已經脫開那身體了,卻能感受到那身體上的種種反應,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欣悅禪搖頭不解,老僧笑道:“那是‘我執’的原因,你的執見深深地烙在那身體上。雖然你的神識已經脫離身體了,可執見太重了,居然還能感受那身體上的種種反應。這般頑固的執見,隻怕不亞於僵屍呢。”
欣悅禪奇道:“那藍色的東西叫小摩尼珠?它既然毀了我的戰甲,為何沒能直接毀了我的身體?”
老僧笑道:“是我一直護著你那身體的,倘若現在任由你那身子毀掉,你便會更加深信你已經死了,這種知見一引導,你神識會更加昏沉,任誰超大神通也救不了你了……咦,你怎麼不念咒了?還不趕緊念咒,跑題可是會死人的。”
欣悅禪又問道:“念完這咒語,我就能恢複像從前的樣?”
老僧笑道:“這大悲咒威神雄力,直有通天徹地、無所不能之神通,又豈止能把你恢複像從前那樣?你之所以覺得一個人有所能、有所不能,是因為你不明白你此時的人生和夢境一模一樣,倘若能領悟這個道理,你的人生便如一個能控製的夢境一般,愛怎麼做夢,全由得你,一切由你說了算。當然,最好是不用繼續夢下去,否則不小心做個惡夢又會嚇得要死,何苦呢?你信心不強,對老和尚的利用有限得很,對此咒的理解與利用,更加有限,可惜可惜。”
欣悅禪見此老僧慈詳之極,在情緒上並不懷疑他的話,但是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把現實的人生看作是夢境,而她的人生閱曆卻又反複地確認著另一個事實:人生遇到的所有事,要完全由自己說了算,幾乎是不可能的。
老僧見她遲疑,又叫道:“趕緊念咒!趕緊念咒!現在我製著那小摩尼珠,呆會兒你無法用我的時候,我便製不住它了。”
欣悅禪收心念咒,一字一句地念下去。堪堪念到最後一遍,忽然神識一陣恍惚,眼前的老僧及金光驀地消失不見。她隱約聽得那老僧在消失前曾笑道:“搞定!我把如何出去的法子留給了你,隻要出去,定有人接應!”她覺得這樣的說話方式很像劉迦,心中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恍惚之際,似覺許多念頭想要起來,又捉摸不定,好像這身體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她模糊中見到胸前發出一陣淡淡的、藍綠相隨的光茫,不斷向身外延伸。她想起老僧的話,暗道:“照老和尚的說法,我現在已經是離開當初那個身體了,此時的身體該是靈體之類的東西了,可這藍綠色的光茫是從哪裏出來的?又向何處去?”
她努力看了看自己的靈體,似乎和從前的身體沒有區別,甚至還穿著當初時的衣物,她疑道:“難道說這樣的狀態,竟如劉迦說的那樣,全是由那個叫‘我執’的東西變現出來的?”她又摸了摸身體,似乎也有感觸,隻是和從前的觸感有些不同,好像不是那麼真切,她更加疑惑:“我現在到底是有身體呢?還是沒身體呢?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那老和尚讓我念咒,我現在好像比剛才要清醒一些,可到底那咒有什麼作用呢?老和尚到哪裏去了?”
她試著移動,試著聚力,這才驚奇地發現,那能聚起的微不足道的力感,竟不在此時的靈體內,而在那藍綠色光茫的另一端。
此時,那光茫和剛才大有不同,已經形成了一條可見的光帶,漸漸深厚起來,隨著她不斷的動念提力,越發驚奇地感到那提力的念頭,竟隨著光帶而去,應在光帶的另一端。就好像自己有另一個身體,隻是那身體和神識並不在一處,全靠著這光帶維係著兩者之間的關聯。
那光帶的另一端,是無盡的黑暗,就在她不斷猜疑之時,忽然間逆向傳過來大量的信息,直接進入她的神識,有個聲音在耳旁笑道:“你能聽到這聲音的時候,說明老和尚給你整製的那個新軀殼起作用了。當然,這段資料是我事先留在裏麵的,你的信心有限,所能變現的內容也有限得很,隻是這部分內容,想來已足夠讓你和瑪爾斯安全逃出去了。”
欣悅禪被這聲音一震,又清醒不少,那聲音繼續道:“你現在看到的光帶,是在你念咒之後,暫時安定了昏沉散亂,然後順著你的舊有知見變現出來的。因為你的舊有知見中,有這樣一些內容,比如修行過程是和宇宙能量的交流,修行過程是為了達到天人合一,修行過程中需要提取大自然的精華來充實和改造自身的身體,如此等等,這些知見在你的修行慣性中留有太深的痕跡,要打破它們,需要相當長的時日,我們沒那麼多的時間。我順著你的知見,先替你設了一個身體,再利用了一點摩尼珠的能量,將這身體激活,並將能場振動頻率調節到與你神識習慣的狀態,你隻要能保持一段時間的不昏沉,自然能與這新的身體感應。本來呢,就你的信心而言,還可以讓我現相的時間長一點,可你們兩人無力利用那小摩尼珠,我隻得用剩下的力道來替你利用一下子。”
欣悅禪這才知道,這聲音是老和尚離開之前就事先留下的,她心中感激不己。
又聽得那聲音笑道:“嗬嗬,其實我剛才說的這部分,全是鬼話,全是與真知正見不著邊的東西。但這樣的理論,迎合你的修行慣性,也就是迎合你的積習,你的知見就能接受,情緒上也會覺得像那麼回事,這就不會抵觸。隻有你知見積習接受的東東,咱們才容易繼續下去。說起來,這也有個專業術語,叫做橫順眾生,嗬嗬,老和尚又開始亂解經典了。”
欣悅禪聽得一知見解,但總算明白了,這老和尚的做法大概屬於“因材施教、因人說法”的變通。
那聲音繼續道:“那光帶的盡頭,就是你新的身體,你剛才的身體已經徹底毀掉了。現在我能這麼告訴你,是因為這光帶已經建立起來了,你的知見中已落下了‘我還有救,我有新的身體’之類的東西,因此我這麼說也無所謂了。倘若先前我就這麼說,直接告訴你,你舊有的身體已經沒戲了,你絕望之下,個業中的知見立刻會引發與‘死亡’相關的內容,立刻會表現出‘死亡’這個知見所代表的種種生命特征來,加上你現在修為本來就差到極點,那時昏沉起來,就沒人幫得了你了。”
欣悅禪看著那不斷厚重的光帶,暗道:“他似乎是在說,生與死並非是真實的,隻是念與念之間的如何認定而已。倘若連生與死都隻在念與念之間的認定,那這生與死豈不是完全就是個假相?到底如何是生,到底如何是死,難道隻在不同的觀點之中?並非一種真實的存在?”
那聲音又道:“你和瑪爾斯,此時所在之處,是非常有趣的。在外麵看來,這世界根本是不存在的。但過得一會兒,這世界從無到有,也就是刹那之間的事,連一秒的時間都不到。你們現在看到的,是這個世界的業識在自我推進演變,完成數的轉換。有了數,就會有質,如鄰微塵等等,有了質就會有具體的相,這麼一步步地下去,推演完成後,這個新的三千世界就會現出它該有形相來。這個新世界中的一切三界五行、一切六道輪回、一切過去未來,此時已經盡在其中。”
欣悅禪完全不知所雲,隻是聽那聲音又道:“唉,一念無明,頓起三千世界,一念貪著,幻化芸芸眾生。你和瑪爾斯在空間裂痕處亂飄的時候,正好遇上這一念無明初始湧動時的大力,你們又靠得太近,因此被吸了進來。此時要想出去,真是難上加難,你們本事再大,湧動已經收縮,沒有了出口;但倘若你們留在這裏,千百個瑪爾斯,也不可能承受得起這世界從無到有時的爆發力度,那宣泄之力直是不可思議。想想吧,刹那之間,要演化出諾大的世界,要演化出層層空間,要演化出種種天界,要演出過去未來,你們有信心承受得起?就憑你們那點點信願力?而且還是半信半疑的那種??”
欣悅禪見那光帶中藍綠色的能場流動已然加速,光帶另一端的觸感已經越來越強烈,似乎有一種巨大的牽引正從那盡頭發射過來,吸引著自己的回歸。但聽得老僧一席話,忍不住暗道:“他既然幫我造了個身體,又說我承受不起,這是何意?”
那聲音繼續道:“還好那窮神拿了個烏龜殼出來,那神龍藏是一個難得的寶物,敬此寶物,如敬大龍菩薩本人。你與新的身體聚合後,可與瑪爾斯進到那神龍藏中去,我已用小摩尼珠的能量將神龍藏喚醒,其內壁有大龍菩薩的形象和心咒,你們隻需至心頂禮,至心稱念其心咒,那威神大力與大龍菩薩親臨無異,神龍藏自能打破空間相的障礙,送你們出去。還是那句話,信心越強,越是無疑,越能得力。”
欣悅禪對佛法本無多少信心,甚至多有排斥之意,可經過這一翻理論的熏染,再配合老僧的形象和語言,同時再配合那光帶所演化出的事實,就像暗示一般,已經被一步步地帶入了相對無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