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考慮該選那一本英語教材作為自己的出山之作時,她眼角的餘光突然掃過‘503’的門牌號。卓靈就像是為了準備打劫銀行而踩點的犯罪分子一樣,忐忑地四下看看,然後快速地選了個比較隱蔽的角度,向屋裏不安地張望。

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堆沒有任何生機的,讓人看了骨子都會透著涼意的醫療器械。卓靈的目光飄過那些儀器,不安地往角落的病床上移去,還沒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就先被一個身材挺拔穿著考究的男人的身軀擋住了前進的視線。

卓靈緊張地踮起腳尖,眼光順著這個男子的背影向床上掃射過去。很可惜,這個角度還是看不清床上病患的真麵目。越是得不到答案越是揪心,卓靈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低下頭輕聲歎。

轉而她又安慰自己道:“何必糾結他長什麼樣呢?既然他還活著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賜,至於他是誰他什麼樣貌又有什麼所謂呢?”

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內心安穩了許多,這次她看到從白色被單裏伸出一支蒼白的手掌,緊緊攥住麵前這個背影高大的男子的雙手。“他們該是至親吧?不然那雙手怎麼攥的那麼緊?而且他們的背影那麼的相似,隻不過一個被哀傷壓彎了脊梁,而另一個卻是用盡全力承受著哀傷。”

卓靈摳著窗棱,遠遠看到那隻手腕上還纏著層層紗布的手,不由心頭湧過一陣莫名的心疼。“好好為自己活著吧!不要在隨意拋棄自己了!”卓靈心裏默默的替自戕的男生打氣。眼前這個如山脈一樣巍峨有力的男子,似乎有能力將那個年少不懂事的青年重新拖回人間,卓靈方才如同心頭一塊石頭落地般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剛想轉身悄然離去,突然的到一個已經走到身旁的護士有些狐疑的問她:“Can-I-help-you,miss?”(有什麼能幫到你?)卓靈苦不堪言地,用手胡亂比劃著想擠出幾句實用的英語。還沒等她擠出什麼泡沫,屋裏一直背對著她的男子,似乎聽到了外邊的嘈雜,不由突然轉身朝窗外望過來。

“Shit!”卓靈在男子轉身的一瞬間慌忙用手遮住臉一邊奪路而逃。搞的那位好心的護士一臉迷茫的想著,為什麼自己好心詢問卻換來對方不知好歹的一句“Shit”?

已經安全躲進電梯的卓靈,依舊心有戚戚地捂著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暗自慶幸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地完成了一次探險。不過這次的探險是絕對值得的,不然這個男子的生死,將會一直像個心魔一樣折磨著她,直到她帶著這個遺憾,去了另一個撲朔迷離的世界。即使到了那個未知的世界,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會是要迫不及待地問問掌管天界的神靈:某年某月某一天,是否接納過這樣一個自我放逐的藍衣男子?

此時,在充滿著消毒液和針劑氣味的病房裏,躺在病床上麵色依舊灰暗的沒有生機的男生,費力的抬起頭,朝站著的男子有氣無力的問道:“是誰?哥。”

“路過的護士而已。”站立的男子生怕弟弟一個動作牽引到傷口,慌忙沿著床邊緩緩坐了下來,他一把握住那個纏滿紗布的手腕,心疼不已的說:“你這樣做的時候沒有想過我,有沒想過爸媽?”

雖然哥哥隻是一個哀傷的眼神,但是那個眼神裏卻是怎麼都欲說還休的悲涼。

“抱歉,當時,真的,沒有。”病床上的男生,聲音暗淡的像是來自異域空間。

“那就拜托你以後也想想我們,你的世界不是隻有一個ANN,你有家人。”哥哥雖然心裏難過,但是語氣仍舊溫和平靜。

床上那個麵色冷如堅冰的男生,艱難的牽起嘴角冷笑著說:“這樣也算是家人嗎?”

隨著話音落地,他的淚水已經悄然的滾滾而下。

“家人是不能選擇的,既然上天指定了我們成為家人,就必定要廝守一生。即使你不願意麵對,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你不能因為父親的冷酷,就否決了你身體裏流動著他的血液這一事實。”做哥哥的盡力平靜的給弟弟闡述著一個血脈至親的道理。

弟弟突然像非洲平原受傷的一隻雄獅般,睜大了布滿血絲的雙眼,朝著麵前的哥哥歇斯底裏的喊道:“就是因為血管裏流淌著他的血液,才讓我更加厭倦這個世界!”

“有多厭倦?厭倦到要要以死來報複我嗎?”從門外突然走進一個步履有些蹣跚,頭發已經全部斑白的老者。

兩人男子幾乎同時低聲的呼喚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