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民雖然知道唐一然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實的,但是他依舊不甘心地用力搖著唐一然的雙臂,固執地說:“我會求我媽的,她很善良,她信佛,心中有佛的人,不會那麼狠心地把我們分開。”一邊說,江民一邊下意識地緊緊皺起眉頭,或許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這個理由到底有多大的說服力。

看著麵前這個有些手足無措的男子,唐一然心疼地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皺成一團的眉頭,然後幽然地低歎一聲,像是自言自語道:“何必呢?這又是何必呢?”

江民知道唐一然的想法,也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容易放棄的弱女子。但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道世俗門檻,卻讓她望而止步!

“人說相愛的人如果分開,不是不愛,而是愛的不夠深。對吧?”江民有些憤懣地抓住唐一然略微冰冷的手掌,一字一句的說道。

“江總是要對部下訓話了嗎?可是我沒帶IPAD,沒法做會議記錄噢。”唐一然不想在這個沒有結果的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故意挑挑眉梢逗弄江民。

“小然,你……你聽我說完……”江民賊心不死,還想用自己的想法給唐一然傳遞多一些正能量。

“好了,我知道了!婦女主任,我覺得,現在你與其想我們的事情,不如多關心下江城。”唐一然果斷地將話題重點引向江城。

“就那麼一個照麵,就對我弟弟有想法了?”江民裝作生氣,有點酸酸地問道。

“愛屋及烏,不該嗎?”唐一然自然知道江民是玩笑而已。

“嗯,愛我你就抱抱我!”江民突然話鋒一轉,有些孩子氣地從後麵抱住了唐一然,搞的身材嬌小的唐一然就像是一個被群山環繞的小山包。

“多關心下他吧!那種痛,要多大勇氣才能自愈?看到他,我就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唐一然背對著江民,眼神略微暗沉地輕聲說道。

江民也突然覺得似乎有些涼風迎麵吹過,下意識的更加用力抱緊了唐一然。他的眉頭再次條件反射地皺了起來,聲音有些委頓地說:“對不起!把那麼樂觀堅強的你,變成今天這樣悲觀厭世的女子,我覺得是我害了你。”

愛情的甲乙方不是經濟合同裏有利益關聯的兩方,說不清是誰害了誰。正常的來說,就是債務人關係,有的債務結清了,就一拍兩散;有的債未償付,就糾纏一生。唐一然跟江民到底屬於哪種債務關係也不好說。對於江民的愛,她開始的時候都是在回避和違心地拒絕。因為孤兒院長大的她,早早地就明白了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在她的父親因工傷意外去世後,母親本就脆弱的精神更加不堪一擊。母親倒下後,她就開始了長期把苦當佐料的生活。在孤兒院的成長歲月裏,她已記不得自己流下多少眼淚,隻記得每次遇到絕境時,在手腕深深咬下的齒印。她從來不相信奇跡,在親友都跟躲瘟疫一樣躲著她的日子裏,她早早學會了自己的傷自己舔。

就是靠著這種常人所沒有的堅忍和倔強,她考入了北方最富盛名的建築學院。她還清楚地記得,在孤兒院開表彰大會那天的情景,領了微不足道的獎金後,她跑進洗手間嚎啕大哭了一場,哭到後來開始嘔吐起來!沒人知道,她這一路到底吃了多少苦,沒人會想到,她也有拿著小刀片打算與這個涼薄的世界一刀兩斷的時候。

可是,她偏偏就活了下來,最終還走進了自己向往的頂級象牙塔。她從來不在江民麵前提及自己那黯淡的,有如霧霾一般的過去。但是她那總是如同千年深潭一樣的目光,讓江民不由的心裏抽搐著疼。那是經曆了多少萬年的寒冰之後,才能曆練出的眼神啊?

可唐一然卻很樂觀,她甚至感謝命運多舛的遭遇。如果不是那些吃都吃不飽,穿都穿不暖的過往,她怎能如此咬著牙微笑著堅持到現在?

這就是唐一然的個性。即使苦得掉渣,她從不抱怨。因為她打小知道,眼淚和抱怨是最沒用的發泄方式。所以,當她最終被江民的真心所俘獲後,既沒有像心機婊那樣隻想著快點造人好奉子成婚,也沒有像聖母婊那樣口口聲聲的宣誓一切都是為了愛情。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橫亙在他們麵前的百尺懸崖有多高,多深。

每次約會,江民都想讓唐一然吃最好的最貴的,可是她就是想吃包子。因為在孤兒院的時候,每到過年過節,才吃得上肉餡肥美的大包子。所以,看到江民毫無胃口地盯著一個個包子發呆時,她可以一口半個吞下去。吃完還會略有調侃意味地說:“看來,距離是一生下來就劃分好的嘛!”而每當這時候,江民就會忙不迭地往嘴裏送那些他壓根不感冒的“粗食”。

他們倆,就這樣緊緊相擁地,在微風中,回憶著過往的種種,有美好,有心酸,有興奮,有無奈……那些酸甜苦辣的點點滴滴,都像此刻的陽光一般讓你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