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櫻花舟上的蘇謫思緒萬千,暗想別人該是經過何等考驗,方能得到櫻花普渡的機會?
白凝霜呢?在半年裏,她過得如何?還是根本沒有這半年,一切不過瞬息,永恒櫻花大道彈指一揮,眾生都要顛倒。
茫茫白光中,所有人眼前空洞無物,蘇謫和赤琰恢複目力後看到的仍是茫茫一片。
不是茫茫的白,而是茫茫的綠。
有高有矮,有粗有細,有濃有淡,放眼所及盡是百千種綠色櫻花,團團簇簇生機勃勃,淡雅清新卻又熱烈奔放,叫人立刻忘記塵世無邊的煩惱,想要倒在無涯的綠色海洋中,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蘇謫和赤琰小心地穿行在綠色櫻花叢林,耳中傳來漫天櫻花緩緩開放的聲音,那是綠色的花瓣舒展時彼此溫柔的撫摸,撩動整個世界的心神。
原來花開確有聲音,人們聽不見,一是世界太吵,二是自己太躁。
這片綠色櫻花森林,蘇謫壓根估算不出到底多大,所有感知都被櫻花吞沒,意念碰撞到無窮櫻花,哪裏逃得出去。
“不愧是永恒櫻花大道,”蘇謫歎道,“在珞珈界稀有的綠色櫻花,此處遍地都是,恐怕百千萬億都不足以形容其數。”
赤琰小聲道:“主人,這裏也沒有白天黑夜哎,我們走了好些個時辰,天都沒黑。”
蘇謫輕笑道:“大道哪裏分白天黑夜,我看啊,說不定下一刻就是黑夜,說不定永遠沒有黑夜。”
赤琰撓著蘇謫的耳朵,輕哼道:“主人你亂講啦,騙人。”
蘇謫調侃道:“你又不是人。”
赤琰一愣,聲音低了下去:“啊……對哦。”
然而,像是安慰某個低落的心,一炷香之後,開滿綠色櫻花的天空逐漸暗淡,直至伸手不見五指。
赤琰莫名地高興,它坐在蘇謫肩膀上指這指那。
“主人朝這邊走。”
“主人再朝這邊走。”
“不對不對,這邊啦!”
蘇謫由著赤琰指路,經常撞到櫻花樹。撞落綠色櫻花瓣,自然落了一頭。
“要是凝霜在就好了,可以生火照路。”蘇謫想到,“但也難說,永恒櫻花大道內既是黑夜,恐怕誰都無法點燈。”
“主人你看,有星星哎!”赤琰突然叫道。
蘇謫搖頭笑道:“傻瓜,頭頂都是櫻花,哪來的星星。”
“有嘛有嘛,你看看啊!”赤琰拽著蘇謫的耳朵。
一看嚇一跳,開始是淡淡的星痕,接著星光漸盛,不到半個時辰,漫天星鬥。
赤琰歡喜得不言不語,蘇謫震撼得一字不說。一人一狐仰頭看著星光,仿佛成了石頭。
“主人……”
“嗯。”
“你不覺得,這些星星都是綠色的嗎?”
不知道多久以後,赤琰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打擾蘇謫看星星。
蘇謫再細看去,可不是,滿天星星真是淡綠的,清清冷冷的模樣。
冷漠的夜,冷漠的星河,冷漠的大道。一切都是冷漠的。
蘇謫突然害怕起來。
一粒火花忽地亮了,綠色的火花。然後一呼百應,千百粒火花都在發亮。蘇謫和赤琰看到那些綠色的火花,短暫的失神後,發現都是綠色的櫻花在發光。
一豆青燈點燃另一豆燈火,火花在黑夜中跳躍、傳遞、鋪延,終成熊熊之勢。但這熊熊火焰並非燒成一團,蘇謫可以看見其中的一粒粒綠色火花,它們雖然順勢搖曳,卻仍是自顧自。
蘇謫和赤琰都明白了,星星和火焰都是綠色櫻花,冷冷的光芒燒得毫不燙人。不知哪來的風吹動綠櫻森林,連綿的火海中飛出無數綠色火花,櫻花瓣星星點點飄蕩在空中,宛若千千萬萬的螢火蟲。
靜靜地站著看螢火蟲,蘇謫赤琰一個字也不敢說,生怕這些櫻花螢火蟲能解人言,會被嚇跑。
在一片沉默的櫻花森林中,細看螢火的蘇謫心頭一動,聽見了微乎其微的水花聲,像是一條魚兒在半夜躍出湖麵,隨後果然傳來一道落水聲。
“奇怪,此處盡是櫻花,怎會有魚?”蘇謫暗想,“能像鯤魚那般真的潛遊在櫻花海洋中的神魚畢竟罕見,這聲魚躍定有古怪。”
蘇謫悄悄示意赤琰別出聲,然後躡手躡腳地向著魚兒摸索過去。
魚躍聲不出萬丈方圓,時遠時近,有時剛到上一次魚躍之地,那魚已經遊到百丈外。
終於,兩個時辰後,蘇謫和赤琰第一次和那條魚照了麵。
一條黑色的鯉魚,約十丈長,全身漆黑如墨,在綠色花海中分外明顯,距離蘇謫不過五丈遠。由於櫻花太茂密,若非黑色鯉魚和蘇謫之間是塊空地,蘇謫還真發現不了。
既然發現,怎麼也要瞧個明白。鯉魚看起來實力不怎麼強,應該打得過吧……
“逍遙遊!”蘇謫在心頭輕喝一聲,淡青色的遊魚虛影在蘇謫身邊浮現,與周圍的綠色櫻花融為一體,蘇謫頓有如魚得水之感,隨即以“逍遙遊”心法催動,蘇謫帶著赤琰全速追趕那條黑色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