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不見了老夫子,亦不見盤古伏羲女媧,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白凝霜呆坐在十萬火急的圍攻中,沐浴著至聖木鐸的翠色漣漪,耳邊回蕩著無數珞珈人心靈的回響。從第一次看見“學大漢武立國”的雀躍,到櫻花大道中熙熙攘攘的歡聲笑語,到洪水肆虐時不畏艱險的笑觀滄海,再到阿裏酒館中談笑風生坐看梧桐落入龍騰雲海,再到歎惋鵝毛大雪躡手躡腳抹去櫻頂書院的青絲,再到淚灑離別時分的九一二道場……
“離別時分……”白凝霜心道,“離別才是人生最漫長的遠征吧……”
走過一場又一場的離別,一輩子就過去了。
當年珞櫻大帝率領珞珈界人族大軍在“九一二道場”誓師出征,與五大妖族的聯合大軍決戰於情人坡。那場決定珞珈界命運的最終一戰死傷無數,誓師大會時前來送別的珞珈人明知親人們此去一戰恐難安然歸來,可從那時起珞珈人就學會了笑對生離死別。就像櫻花那麼美,可終究不能永遠盛開,永不分離隻是一廂情願。
既然如此,要怎樣去對抗漫長的離別?
“是見吧!”白凝霜心道,“你見或不見,櫻花城堡就在那裏,話雖如此,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是想見見櫻花城堡的。”
正如李太白所言,“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雖說你見或不見,長安城就在那裏,不悲也不喜,可畢竟是見一見的好。
對啊,就這麼簡單!
想見一個人就去見,想做一件事就去做,不要害怕離別,也不要害怕失敗。終有一天想見麵的人一定會見麵,那一麵將撫平珞珈人此前所有舉杯邀月的惆悵!
見是劍,能斬斷分離的詛咒,能刺穿時空的阻隔,能劈開這茫茫無盡的鑒海!
白凝霜明白了。
她之前還是不夠勇敢,不夠堅決,不夠一往無前。方才老夫子也對她說了啊,雖千萬人吾往矣,既是修道,既是賭盡此生的幸福,哪管自己是什麼模樣,早該動身了!
白凝霜手持凝霜劍,在噬髓妖君、九幽魔主、多心妙尼等人麵前,身披青翠的漣漪波浪,緩緩起身。
“見吾心不滅,見天地大美,見眾生芸芸。”白凝霜神色淡如水,凝霜劍上的火焰卻一下子直衝天際。噬髓妖君開始慌了,白凝霜怎麼能頂住那麼大的壓力站起來?!照理說至聖木鐸此時也非無所不能,護不住白凝霜太久。
殊不知白凝霜踏入地道境的證道誓言還留了下半句。
忘了誰說的,“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隻戀長安某”。我愛這芸芸眾生,更因為這芸芸眾生中有他。
這看起來白凝霜的境界還是不夠高,但足夠了啊,足夠進入地道境了!
人道境化心入道,以己心揣摩大道,多的是遠觀,隻能高山仰止。地道境借道生法,那將是與道攜手,有自己要堅持的本心了。
因為有本心,方能不求於人,方能自成天地,方能萬法皆備於我。
好比白凝霜,哪怕蘇謫死了,但並不能阻止她堅定自己的心意。現在不是蘇謫左右白凝霜,而是白凝霜愛一個人,這個人恰好是蘇謫。況且如今蘇謫在白凝霜心中隻是一個“他”了。
佛祖也曾說,一切法皆從真心如來藏而出,這是佛家對修道本心的肯定。儒家則說“吾心即是宇宙”,道家則雲“心若冰清,天塌不驚”。修真者自從有了本心,才算是步入高手之列。
九幽魔主、噬髓妖君等人畢竟各自為戰,都想先行一步抓到白凝霜,說是聯手進攻,實則一團混戰。而白凝霜起身後,她腳下的火蓮法相轟然破碎,藍色火焰沉沒在至聖木鐸的領域中,隨即以青翠的大道波紋為柴禾,一朵朵藍色火焰盛開了。
白凝霜想起初遇他時,在那清幽的竹山,他便是以自身的竹筍道種為她點燃生命之火,拙劣的手法卻得到了最豐厚的獎賞,不知不覺就拐走了她。至聖木鐸同樣屬木,看來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吧!
天意,天意!如果天意能不作弄人,它該有多可愛。
至聖木鐸的鈴聲是波浪,白凝霜的法相是水麵盛開的藍色火焰蓮花,這些蓮花綻放在心之木鐸上,簡直像是紮根在芸芸眾生的心靈海洋中。
每一個種族都有自己的精神宇宙,其中尤以人族的精神宇宙最為多姿多彩,最為浩瀚遼闊。精神宇宙也就是心之宇宙,它和元氣所化的實在宇宙相輔相成,一明一暗,一陰一陽,共同構成萬物眾生賴以生存的“宇宙”。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一切宇宙之全,則幾於道,之後就“不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