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學
經濟與社會
作者：唐大山 格桑倫珠
在藏東芒康山區的牧鄉駐村，晚上隻能享受兩小時太陽能發的電，吃水要到三百米外的小河去挑，睡的是村委會裏的藏式長椅。
生活困難都能克服，勸學留下的印象尤其深刻。
去年秋季開學前，我們驅車去牧場勸學。從居民點到牧場七十多公裏，路上偏又遇到冰雹。在海拔4600多米的山上，八九月份飄雪花下冰雹，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村支書把牧場上的人們召集在一個大帳篷裏。說起上學，村民要麼舉出家中種種困難，要麼沉默以對。村民不想讓孩子上學的原因很多。大體說來，他們把孩子看作可以幹活的勞動力。牧場離居民點很遠，往往隨著季節的轉換而轉場，孩子平時放牧，轉場過程中幫著趕牛羊、搬東西。挖蟲草時節，孩子身材小、眼尖，伏在山坡上比大人容易發現蟲草，往往大人小孩全家上陣。他們還認為孩子上學沒前途。盡管西藏就業政策很多，村民覺得離自己很遙遠，認為孩子不可能考上大學，即使考上大學也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與其投資沒把握的事情，還不如抓住眼前利益。
當地還有一種怪現象，叫做“買賣學生”。每年入學時節，鄉向村下發入學指標，村再分解到村民小組。由於都不想讓孩子入學，就采取抓鬮的方法決定誰家的孩子去上學。抓不到的興高采烈，抓到的愁眉苦臉。那些抓到鬮的人，有的本來就沒有適齡孩子，有的雖然有卻不想讓孩子去上學。遇到這種情況的人家，往往每學期出一兩千元不等的價錢去“買”別人家的適齡兒童頂替入學。
勸學之難，由此可見一斑。
村民有錢了，逛縣城的多了起來，也遇到許多麻煩事。進超市買東西，隻看到商品好，不認識上麵的名稱，更不知道怎麼使用；到銀行存取錢，不懂流程；還有的找廁所，進錯了地方……
電視機沒信號，村民找我們去調試，幾下就擺弄好了。有的村民買了新手機，不知道如何開關機。有一次，一個村民拿著手機來到村委會工作隊的住處，說學會開機了還是沒反應。藏族工作隊員接過來掰開後蓋一看，原來電池裝反了。
村民在生活中遇到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們大部分都能解決。在幫助他們的過程中，我們有意識地加以引導。順口和他們說，不認字，有錢能買好東西，不會用也是白搭；要是上學識字，你們遇到的麻煩事都不麻煩，都能自己處理好。同時，結合自身經曆告訴村民，我們也是農村娃，通過上學才有了現在的工作，工資除了滿足自己需要，還能給家裏父母寄些。村民聽著聽著，眼神有了變化，原來那種抵觸情緒減少了。有的還說，當初花錢讓別人的孩子替自己的孩子上學是多麼傻。慢慢地，認為應該讓孩子上學的想法占了上風。
孩子的改變，是我們當初沒想到的。有一次，附近幾個孩子到村委會玩耍，我們把他們叫來看從縣城買的《熊出沒》光盤。孩子們可高興了，看著有趣，卻不懂內容。我們說，要是上學，就能看懂。傍晚，我們和孩子們一起玩健身器材，對他們說，外麵的世界更精彩，上好學能見到很多這裏見不到的東西。潛移默化中，孩子們知道上學是好事，已上了學的也懂得用功了。
如今，全村73戶藏族人家中雖然隻有30多個孩子在鄉完全小學就讀，但風氣已開，趨勢看好。
在海拔4200多米的牧鄉，看著一路歡歌的小學生，心裏甭提多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