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這一段話以後,她緊咬著嘴唇,“哇。”的一聲口中噴出大量血液。
這最後暴發性的一擊耗盡了她的所有氣血,雙眼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溫雅柔無瑕再顧及六月和木柏會有怎樣的反應,意識漸漸遠離。
都說在生命的最後,會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掠過一生的片斷畫麵,可她的人生,有什麼可以回憶的東西呢。
溫雅柔如此想著,但腦海中卻浮現出過去的一幕影像。
在她癱在床上不能行走的那段漫長歲月中,並不是從來也不曾離開黃泉巷過。
父親每年都用輪椅帶著她去幾次公園。
然而,對於溫雅柔而言,不論是溫暖怡人的春天,炎熱的夏天,天高氣爽的秋天,寒冷的冬天,都沒有什麼分別,她完全不能在布滿綠色植物的公園裏感受到四季的變換。
那些路人的視線讓時間的界限變得模糊,短短的一個小時的出行,讓她感覺就像一年。不管是愉悅還是好奇,都像是指尖沁入的竹刺一樣讓她感到難受和別扭。
在一年以前,公園裏舉辦了一次燈會,看燈會自然是要在晚上,父親本來提議要晚上去的,但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所以那一天,她們是在白天去的,雖然是白天,但她們到時公園裏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
從大門口到林蔭道上都用色彩絢麗的絲帶和汽球裝飾一新。父親一路上看得津津有味,她卻覺得厭倦。
大概真像那本書上所寫的一句話,憂鬱的眼睛裏看不見彩色。
一直到了快要離開的時候,她本來還是一直低著頭繼續看她的膝蓋上的毯子的,但是,因為脖子感覺有些酸,她抬頭活動活動筋骨的時候,看到了他。
初次遇見他的畫麵,至今仍鮮活的存留在她的腦海裏。
他穿著褐色的連帽衫,同色係的褲子,可以說是毫不起眼,在大街上是隨處可見的平常服裝。然而卻因為穿著者而顯得不同。
這個年輕人膚色白淨,臉上是介於少年與少女之間的清秀五官,那略略向下的眼角和單薄的唇,像青檸加冰水一樣,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但是,他的身上卻散發著一種與之相左的淡淡的疏離氣息。
他站在對麵的小橋邊,正在往垃圾桶裏扔喝過的礦泉水瓶,視線恰巧和她對上了。
雖然隻有短短的幾秒時間,但她清楚的記得那雙清澈的眼眸裏沒有夾帶著任何情緒,既沒有憐憫,也沒有不屑,木柏扔完水瓶就很自然的離開了,隻在她的視野裏留下了一個背影。
可是她的心裏卻有了一種被觸動的感覺。
他把她當做人,一個普通人。
溫雅柔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她的潛意識裏一直渴望著有人能夠不把她當做一個異類一樣看待。
而那個時候出現的就是木柏。
要是能再遇見他的話,真希望能以比現在更好的樣子和他見麵。
自那以後,這個念頭就不時的竄過她的腦海。
但她每天在鏡子裏看到的仍然是那個虛弱的、皮膚幹巴巴的沒有絲毫女性魅力的醜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