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搖搖頭,半是笑半是歎道:“姐姐啊,你都把自己搞糊塗了——主人說的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們還不知道麼,隻要我們揀了真的告訴梁姑娘,不就沒事了?”說著,這次她竟也不要翡兒開口,徑直對梁璐璐道:
“這兒是間古董店,名叫‘琳琅閣’,咱們主人、也就是玉璿璣玉大小姐,就是古董店的老板,店裏頭上上下下都喚她‘主人’,外麵的來客都是喊‘老板’的,偶爾有熟客,也會叫她玉大小姐……”
“我這店子不過是間普普通通的古董店了,連我這人都是平平凡凡的人,翠兒你可不要把我誇得神乎其神的,省得嚇著了客人。”正說著,一個清亮的女聲自屋外響起,翡兒聞聲,驚得一跳,急急忙忙衝去開門,卻見門已經開了。
開門的是個男子,身量比一般男人略高些,卻也略瘦些,倒是一般的風神俊朗。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八歲、頂多二十九歲的摸樣,如墨的黑發在頭頂用白玉冠一絲不苟地束好,更顯得他麵如冠玉、眸如點漆。一身樸素無華的白衣讓他穿來,竟好似世外仙人般飄逸出塵,卻又有一種不動聲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漠然,是以那本隻算得上是中上而非十分出色的相貌,都瞬間具有了一種不同於常人的華彩——竟是硬生生把容貌頗佳的翡兒、翠兒兩女都比了下去。
梁璐璐本就是外貌協會的資深會員,本來看到翡兒、翠兒還可以忍耐忍耐,現在看到有此美於前,當即就看癡了,想也不想就要撲上去,哪裏知道才剛剛一動,大腿上隨即傳來一陣劇痛,她眼前一黑,差點又要昏過去。
“喲,看見救命恩人,也不用行如此大禮吧?”
又是方才那個女聲,梁璐璐掙紮著抬起眼,卻見跟在那男子之後進來一個笑吟吟的女子,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靈動的貓眼,紅唇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襯得膚色愈發如同上好的白瓷般光潔晶瑩,上穿一件深黑色的大袖對襟紗羅衫,下穿一件淺青長裙,挽著同色繡花絲帶披帛,懷中閃過一抹白色,梁璐璐定睛望去,卻是一隻雪白的小貓,也不知是什麼品種,在女子的懷裏懶懶打了個嗬欠,又依了過去。而那女子,穿著雖還講究,一頭及地的烏絲卻沒有好好打理,隻是披著,又挑了一把隨手挽了一個低髻,斜斜地插了一根綴著玄青流蘇的碧玉簪子,流蘇也極長,直垂到了女子的耳畔。
看清了那女子,梁璐璐也顧不上腿痛了,當真如同字麵意思所說的一般——嚇了一跳。女子見狀,柳眉微挑,忽而笑道:“客人您醒了?剛剛已經介紹過,我是這兒的老板,玉璿璣——這位,是你的救命恩人,葉靜淮。”她纖手微抬,指向方才開門的翩翩男子,葉靜淮聞言,薄唇微彎,衝梁璐璐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他這一笑,卻是如同雲開月出,靜靜地照射萬物,又有一種不同於往常的柔和之美。。
梁璐璐卻是顧不上美人那傾國傾城的一笑,她隻是拚命回想,在自己昏迷之前——
大海的鹹腥與苦澀仿佛還在嘴邊,海浪的咆哮與怒吼也猶在耳畔,但是身體已經不受控製的下沉、下沉……
一場車禍帶走了宅女梁璐璐的父母,她自己卻因為執意呆在家裏而僥幸留得一命,處理完父母的喪事,梁璐璐終於決定出門去散散心,哪裏知道這散心竟最終散掉了她的命!
沉在水裏,梁璐璐放棄了掙紮——這一生,不必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必讓更多人因為自己而傷心受累……若是還有些遺憾,便下輩子、下輩子努力,雙倍、三倍的報償回來吧。
這麼想著,她忽然覺得身下一空,一直托著她的水流阻力仿佛一下子四散開去,身側也感覺不到水流。梁璐璐大著膽子睜開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伸長了四肢想去抓些什麼,卻是什麼也抓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