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聽聞……此象乃天地生亂之象,若……若不及時挽回,必將……禍亂蒼生……江山……易主。”
聞聽此言,鳳翔女帝哪裏還管得來剛剛的不快,倒也不咳嗽了,隻一徑地追問,那該如何解決。隻是想來問得急了,又是一陣猛咳,那小宦官倒是想走近替她拍背舒緩,卻被她一巴掌揮開了,隻端過了身前桌子上已經冰涼了的茶水來一陣猛灌,這嗓子方才好了些,倒也沒有剛剛咳得那麼嚇人了。
閔依見狀,心中一歎,已是略有不忍,但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妹妹,皆是因了眼前的那個女人和她身後的家族而慘遭飛來橫禍、死而無葬身之地,不由得又硬起了心腸,冷聲道:“……臣聽聞,此象,隻有一法可以破之……”
他頓了頓,抬頭,直視著端坐在簾幕之後、臉色全白的女人,道:“以,天下,最珍貴之人之血,祭之。”
以天下最珍貴之人之血祭之!
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最尊貴之人,不就是眼前這天下之帝王——鳳翔女帝麼?
他這一句話,竟是生生要將這鳳翔女帝,至於死地!
那小宦官聞言,臉色便變了,張嘴正要怒斥,卻隻見身邊的女帝揮了揮手,讓他不得不硬生生地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吞了進去。再看那鳳翔女帝,初初聞言時,也是一怔,忽而卻似想通了什麼,朗笑道:“也好也好,我自知不是什麼帝王之材,卻被逼得為了這個位置付出了二十餘年光陰,如今我既是將死之人,倒不若把這命來保我朝江山,把這天下,讓與有實力之人!”
閔依聽她笑得爽朗,竟是多年不曾見過的模樣,又哪裏有分毫身為帝王的影子?想來她原本的性子也就是如此,隻可憐為帝多年,竟是生生把她原本的性子給拘束著了。心中又隻覺得百味陳雜,似是歡喜,卻又有一股微澀之意。那女子又說了些什麼,他倒是再沒有聽清了。
但見那簾子之後的女子站起身來,在小宦官的攙扶下正準備離去。隻見她背影寥落清瘦,縱使身邊有人相伴,也顯得孤單寂寥,再看她鬢角雖然極力掩藏卻依舊在那一襲明黃裏顯得極為刺眼的白霜,閔依忽的想起,那才是個隻有三十餘歲的女子啊!
閔依猛地上前一步,大聲道:“陛下請留步!”
那女子微微轉過身來,對著又跪在了地上的愛卿微微一笑,眉眼之間卻有著說不出的嫵媚傾城,又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神色之間似是終於想通又或者終於放下的輕鬆自得,隻是又稍顯疲倦——這是閔依從未見到過的帝王之容:“閔愛卿,不是已經讓你退下了麼……有什麼事情,改日再說罷,朕,累了。”她說著,又轉過身去,徑自離去了——竟是連,讓他再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閔依注視著女子的身影漸漸消失,終是緩緩站起,恭恭敬敬退出禦書房門外,注視著天空。黑暗的,永無光明的天空。
外間的燈火長明,卻照亮不了、也溫暖不了,他的心。
也照亮不了,這一場破天之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