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尚未被陽光驅散,阿皮亞村的一間小小土屋裏,不時響起叮叮咚咚的聲響,卻被雨聲的淅瀝給蓋了過去。
收拾行李的工作不算輕鬆,對誰來說都是這樣。奧萊特看上去有些略顯疲憊,他拖著一瘸一拐的步子拖來一張椅子在還沒裝好的行李旁坐下。動作很輕,他並不想吵醒臥室裏還熟睡著的人。天還沒亮,奧萊特低著頭用一張信紙裁下來的一段紙條,卷起了些幹煙絲,然後‘呲啦’劃燃了火柴,火星飛濺在濕冷的空氣裏,然後冷卻。吐出的煙霧同樣也冷卻了,他看上去打算趁這點時間休息一下。
今天是洛克離開的第幾天了呢?兩周?三周?奧萊特沒有算,他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想這種小事。被雨水淹了大半的莊稼、一隻時常在門口徘徊的病狗、下個月梅婭她自己都忘記了的生日以及更多的事兒讓他實在焦頭爛額。他又深吸了一口,煙霧在口鼻彌漫開,卷起來的信紙上麵寫著的一段字‘署名——格奈烏斯·昆塔斯’也隨之燃燒成了灰燼,掉在地上。
雨還在下,煙卻已經燒盡了。梅婭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她推開房門見到的是一地還沒來得及打包好的行李和睡著在椅子上的奧萊特,以及一支剛剛熄滅的煙蒂。
窗外的雨聲更大了些,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去,也不想吵醒還在熟睡的人,似乎準備幫奧萊特完成接下來的工作,他疲憊的睡臉讓梅婭不願弄出太大的聲響。
但幾步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還是讓奧萊特驚醒了過來,他每時每刻都在警惕這種聲音。
“梅...梅婭,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弄出的動靜太大了。”奧萊特揉了揉微痛的側額,用渙散的眼神看著梅婭“還早著呢,你再睡會吧。”
“既然要搬家的話,難道不該一家人一起準備嗎?”醒來的奧萊特讓梅婭有些手足無措,她隻好笑著回複著。
奧萊特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那,你先去收拾好你的東西吧,我們得快點走了。”他看了看蒙蒙泛白的窗外。
“嗯”梅婭傻笑了笑答應道,然後轉身去完成奧萊特‘交於她的工作’。
“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奧萊特卻突然叫住了她。
“不知道呢。”梅婭站在原地沒有回頭,奧萊特呆呆的望著她有些消瘦的背影。“但是,我相信你。”
“咚咚咚。”
門外響起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讓已經收拾妥當正準備出發的奧萊特和梅婭放下了背著的行李。
“咚咚咚。”又是幾聲,梅婭不敢說話,奧萊特心中也慌了。
奧萊特用走到門前幾步的時間運轉起大腦,他在這段短暫得可憐的時間裏推測著來者的身份,隔壁的鄰居不會這麼早就來還鐵鍬或者借斧頭,而那些要賬的放貸人也從來沒有學過這樣禮貌的敲門方式。
“請問是誰?”奧萊特裝出一口慵懶煩躁的語氣問著,極力想要讓門外的人感受到他的怒氣。無論哪個村子裏,在這個時間被吵醒的農夫們都不會有太好的脾氣。
“您好,我們是帝國眾神教的教眾。打擾了您的休息實在抱歉。”
彬彬有禮的聲音讓奧萊特的身子顫了顫,隔著一道門的——是他最不想遇見的人。他把手向他放手杖的地方伸了過去,什麼卻也沒抓到,空蕩蕩的手感使他的餘光瞟向了那邊。
梅婭已經將他的手杖抽出了一半,刺劍的劍身被窗縫的暮光照得閃亮。
奧萊特看到了梅婭的臉,恐懼而又決絕。
他驚得愣了愣,他不知道梅婭是什麼時候知道了他的秘密,對這一秘密有知多少呢?他沒有多想,因為眼下的當務之急並不是這個。
“誒!好的,我馬上給大人您開門。”奧萊特的口氣像極了帝國平民們麵對眾神教的教眾時該有的反應,這是他平日裏學到的。
但他此時正對著梅婭的臉上......卻是說不出的表情。
他握住了梅婭正抖得厲害的手,將刺劍的鋒芒推入了手杖中,奪了回來。
微弱的光線讓梅婭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奧萊特沒有去看梅婭的臉,他隻是輕輕吻了一下她。理性如奧萊特的人恐怕也不想在死前留下遺憾吧。這一吻,也許就是訣別。
門栓被緩緩撥開,翠綠的袍子和那些神明的紋章擋住了外麵的光景。
“您...您好,大人,請...請問......您有什麼事嗎?這棟屋子的一對年輕夫妻畢恭畢敬的衝他們笑著。
“打擾了,先生。”那個禮貌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們為首的一名騎士拽了拽他大而漂亮的披風,露出了胸前的盔甲,奧萊特聞得到上麵的血腥味,那看上去並不像是一件廉價的裝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