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塔斯大人,埃提烏斯開始攻城了。”一名轉生女神教派的探子急匆匆踏進營帳裏,幾名百夫長的眼光同時投向了他,他還沒來得及祛除身上硝煙的味道,就忙跑到昆塔斯麵前,向他一一彙報著前線的狀況。他看到的,是黑壓壓的暗影軍團。
“他們的雲梯和攻城車架上城牆了嗎?”
“沒,沒......還沒。”
“隻要雲梯和攻城車沒架上城牆就不叫攻城。你們教團......”昆塔斯有些無話可說了。他揉了揉皺起來的眉頭,顯然很不滿意這樣草率的偵查。若是他的二十四昆塔斯軍團裏有這種人,他絕不會輕饒“行了,下去吧。”
“諸位。”昆塔斯站了起來,麵向眾百夫長。似乎要宣布一件鄭重且冗長的大事“守好崗位,我要去醫療區看看。”
他簡短的拋下一句,撩開門簾走了。
醫療區離昆塔斯的營帳並不遠,與其這樣說,不如說這整個營地都是醫療區,他們從布紐勒斯城中撤退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也是這個原因,幾乎全都戰鬥力都留在了那座城中。‘雅努斯帝國每一支軍隊的軍醫同時也是優秀的工兵’昆塔斯將這句諺語利用得淋漓盡致。
昆塔斯的賭注已經擲下,現在隻需要等牌桌另一邊的埃提烏斯就行了。更令昆塔斯擔心的,是他的貼身近衛——穆勒的安危。他嚴重的外傷引起的並發症已經讓他魁梧的身軀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這是個不好的征兆,非常不好。
“軍醫,在哪?”昆塔斯闖進了療養處,幾名軍醫立馬湊了過來,他伸手示意他們和那些病床上的戰士不必對他行軍禮“你就是負責照看穆勒的人嗎?很好,帶我去見他。”
病床上的穆勒看上去不容樂觀,斷臂的大量失血讓他仍處於休克狀態,隻有那一絲僅存的模糊意識在支撐著他。
“穆勒。”
昆塔斯喚了一聲,卻沒得到回應。他隻聽見了幾聲含糊不清的低吟,是另一張病床上傳過來的。同樣的聲音充斥著整個營房,每一張床上躺著的都是被傷痛折磨著的人,帝國深秋的觸手趴在他們身上,如蠅蛆般吸食著那些傷口,品嚐血肉的美妙味道。儼然一副塔爾塔洛斯冥府①的景象。確切來說,跟冥界比起來這兒還要更潮濕一些。
“穆勒。”
昆塔斯又喚了一聲,同樣的,沒有回應。
他看著穆勒的斷膀,觸目驚心的切口就在眼前,那新換上的層層繃帶又被血染成了紅色。這就是戰爭應該付出的代價,昆塔斯早已熟知於心,可這一次,他無法坦然接受,就像軍團士兵的親人們無法接受他們陣亡的事實。這在戰爭麵前微不足道,這些個人的犧牲的確微不足道,他們的犧牲將換來‘偉大的勝利’。
昆塔斯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個疑問,這是不可想象的,大名鼎鼎的格奈烏斯·昆塔斯竟然會心生疑問,他的完美自小就被眾人熟知,連那兩位曾經的摯友都常常自愧不如。
他在疑問——‘偉大的勝利’到底是什麼。贏得一場街頭鬥毆是‘勝利’,率領雅努斯帝國七個軍團大敗薩努加大軍也是‘勝利’。區別不同的,隻有付出的代價而已。
“昆,昆......昆塔斯大人......”
那是昆塔斯想要的回應!
他弓下身子伏在穆勒的床邊,想聽清他幹裂的嘴裏在說什麼。但他什麼也沒有聽到,剛才的回應,也隻不過是幻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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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紐勒斯,兵臨城下。
暗影的軍勢越來越近,近得能看清每一名士兵頭盔上的黑色羽冠,每一絲都漆黑得發亮。攻城車中擠滿了人,頂層的弓箭手已將箭搭上了弦,車軸的每一次滾動都沉重得將輪子壓進了地麵幾分。羊頭撞車和雲梯被工兵們推到了城牆下,已是隨時可以進攻之勢。而城牆的背後,是一群瑟瑟發抖的地溝鼠。
這一仗,必是一場屠殺。
暗影軍團後方,一陣雨霧被撩了起來。那,才是真正的暗影。四匹黑馬吐著濃重的鼻息飛馳而來,幾隻馬蹄在地麵上踏出了轟鳴的雷聲,連天空中的道道閃電都為之震顫。四匹馬拉動著一輛閃耀出金光的雙輪戰車,戰車的兩欄上分別裝飾著一隻純金的狼頭,似乎正在驅趕麵前的馬匹。那黃金戰車其上無數高冠盔的浮雕猶如精雕細琢,精美的雕刻手藝連布紐勒斯最負盛名的雕塑家都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