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似乎已經結束了,布紐勒斯在慢慢恢複往日的繁華和熱鬧。躲藏起來的人們小心翼翼探出了他們的頭,打量著窗戶外的一條條街道。沒了那些可怕的暗影軍團和眾神教,隻有昆塔斯軍團和轉生女神教派在遊走,他們背道而行,既沒有稱讚對方的浴血作戰,也沒有譴責對方的見死不救。這樣的決裂太少見了。在雅努斯帝國,不見血的決裂的確是少見。
第二十四昆塔斯軍團的精銳們朝著城門前進,昆塔斯派來的傳令官已經告訴了他們接下來的任務--集結全軍,返回奧萊加堡。窗戶後,幾個孩子朝他們投來了目光,那些大劍和小圓盾在那些孩子們眼中是那麼的威風凜凜,整齊劃一的行軍隊伍強調著這支隊伍的訓練有素。孩子們的目光中充滿著向往,若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那將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呢。
他們像一支泄了洪的本拉河支流,經由布紐勒斯的大街小巷湧出城外。而有一人,正逆著湍急的水浪,一步一步踏進布紐勒斯。
那是烏格,一聲寬大的袍子將他整個人給包裹,掩蓋住了身上漆黑的戰甲,半張臉也被兜帽的陰影隱藏了起來。他可不想以暗影軍團中一名長官的身份身陷在昆塔斯軍團之中。與其說是不想,‘不能’或許更恰當一點。
他的步子很急,似乎是在找人。
在暗影軍團從城下撤軍時,他的腦海中便突然閃現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仿佛是一件重要的東西即將被人奪走,他想不起那件東西究竟是什麼;也記不得是誰妄圖將其奪走。也許隻是自己的不安在作祟,但出於保險起見,他說服了埃提烏斯執意要孤身前往這座城中。他還是想不起這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定很不妙,非常不妙。
一陣突然吹起的西風將雨點刮得亂了軌跡,烏格將兜帽拽得低了些,防止這些傾斜落下的雨點打在臉上。
“喂,你看那人。”一名手持大劍和小圓盾的士兵湊到同伴耳邊小聲說著,餘光瞟向了隱於街市的烏格。他覺得那人有些眼熟,而且不是因為好事而眼熟。
“嗯?怎麼了?你說那個披著亞麻衣服的男人?有些眼熟......”另外那名士兵順著他的手指也看向了烏格。
“個子很高,像是北方人。我記得布紐勒斯不常有北方人。”
“嘿,你看那人。是不是有點眼熟。”他覺得那個披著亞麻衣服的男人越看越可疑,又朝前麵的士兵打了打招呼。
“少煩我!”
烏格心中暗罵一句,‘生意人’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的又將兜帽往下拽了拽。他察覺到了自己正在被幾雙眼睛注意,而這條天殺的街道竟然沒有一條旁支小巷。
所幸,隨著雙方相逆的步子,那幾道懷疑的目光隨著行軍的踢踏聲越來越遠了。
感知到危險已遠的布紐勒斯人們逐漸打開了各家的房門,從中走了出來,他們心急火燎地找到了‘幸免於難’的鄰居,感歎這世道的混亂時還不忘提及當下最流行的藝術風格。‘藝術之都--布紐勒斯’名不虛傳。
烏格繼續往城的深處走著,他聽到前方的響動巨大得異常,等他走近才發現這裏是他和埃提烏斯逃走時經過的一處地方,看上去像是地方法務官的宅邸。宅邸前的廣場大得驚人,也擠得驚人。他還未曾想當時經過的這個地方會變得如此熱鬧。與之相比,之前的街道簡直像轉生女神教派的大教堂一樣安靜。
治安隊在大吼,民眾吼得更凶,走丟的孩子哭鬧不停。那些七嘴八舌的聲音在抨擊這出狂亂的戲劇,馬庫斯·埃提烏斯的鷹犬、雅努斯的古老眾神、第二十四昆塔斯軍團、轉生女神--餘圖耳娜和布紐勒斯的公職人員都逃不過這場口誅筆伐。比起刀劍,雅努斯人更善於利用民意來傷害他人,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廣場的角落裏傳來裏拉琴、長笛和皮鼓的樂聲,夾雜著幾句歌詞。顯然是有吟遊詩人和樂師們在演奏他們剛作好的曲子,烏格聽見了幾句歌詞,大意是嘲諷布紐勒斯公職人員們的無能,以及一些男女情愛。民眾又吼了起來,他們要地方法務官從宅邸裏出來,雜亂且毫不吝嗇音量,難聽得刺耳。更惱人的是,人群裏有人在不停吹著號角,那家夥明顯不是什麼樂師。
烏格對此並不感興趣,雅努斯公民的抗議和他毫無幹係,他隻是個行省人而已,哪怕在軍隊裏服役到老死都隻是個行省人。他推開擋在路上的一個個雅努斯公民,繼續走著,換來了一聲聲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