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皇上。”白穆始終不曾抬眸。
商少君側身看著她,眸子裏的光一閃一爍,像是陽光下積雪反射出的色彩。他不語,白穆亦不語。
良久,他抬步,施施然離去,白穆仍舊跪在地上,膝蓋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浸透,她突然抬頭,對著商少君的背影道:“皇上若想她做什麼,大可直說。她從來知道自己該站在哪一邊,皇上也清楚,她會站在哪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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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穆看來,今日這一出,無非是商少君布下,推她一把,讓她明白丞相與太後的舉動都在他掌控中,丞相不可靠,太後更靠不住,身為柳軾的義女,隨時可被丟棄的棋子,還是早早棄械投靠商少君才是。
太後與丞相近日屢屢私會,定是在密謀什麼事。這件事若由她探知,必然更加容易。
或許這就是商少君時隔半年重新“駕臨”朱雀宮的原因?
白穆端坐在儀和宮,垂首對著太後,心思卻是遠去。
多此一舉。
商少君站在她麵前,直截了當地說上一句,她還敢違抗聖命不成?如此百般周折就不怕她還如初入宮時那般心思簡單不及他顧?
看來“君心難測”還真是不假,商少君到底在想些什麼,要幹什麼,她是猜不透徹了。
“湄兒,你怎麼看?”太後溫文軟語,打斷白穆的思路。
雖說宮中嬪妃不多,但是大晚上的在儀和宮齊聚一堂,甚少見到。
白穆默默地掃了一眼宮人放在托盤上舉起的那隻香囊。
傍晚剛剛回到朱雀宮,便傳來消息,說儀和宮丟了支簪子,乃先皇賞賜,非同尋常,經查發現偷簪者掉了隻香囊。儀和宮進進出出也就是些嬪妃宮人,太後馬上召集各宮嬪妃指認香囊所屬。
“這香囊……有些眼熟……”白穆微微蹙眉,似在沉思。
丟簪是假,找香囊之主是真。
因為這香囊,是她逃跑時,落在摘星閣內的。
太後眼神略沉,睨著白穆,嘴角卻掛著笑容,“哦?湄兒可記得在哪裏見過這香囊?”
白穆仍是沉思的模樣,舉目一一掃過殿內嬪妃,在掠過洛秋顏時微微一頓,正要開口,洛秋顏突然起身跪下,“母後,這香囊……出自芙蓉宮……”
太後神色一凜,等著她的後話。
“顏兒不敢藏私。顏兒素來冬日怕冷,禦醫院前些日子特地用活血的藥材製了些香囊送來,芙蓉宮人手一隻,顏兒聞起來對身體大有益處。”洛秋顏有些焦急,也有些羞愧道,“我向來待殿中宮人不薄,想不到……想不到……”
太後聲色不動,輕咳一聲道:“如此說來,賊出自芙蓉宮了?”
洛秋顏略有猶豫。
早前太後便派人在宮中盤問過一番,那時她尚不知“香囊”一事,芙蓉宮裏當然無人出來認罪,現在她若輕易承認,太後惱怒起來,會不會將她宮裏的人一並罰了?
罰人事小,就怕她借機換芙蓉宮的水,將她的心腹都處置了。
柳如湄啊柳如湄,恐怕是上次梅蘭菊白跪在朱雀宮時掉的香囊,還真想不到她會借此倒打一耙。
“顏兒知錯,未能好生j□j宮人,請太後嚴懲!”洛秋顏嘴角劃過一抹輕笑,卻又在轉眸間紅了眼圈,“此前顏兒便一一問過,他們竟無一人認罪!若非這香囊……母後,您必得替顏兒嚴懲這些奴才!”
太後從容地喝了口茶,淡淡道:“蓮玥,帶人去芙蓉宮,若無人交出簪子認罪,芙蓉宮上下宮人,一並處死!”
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卻無人敢有異議。
奴才便是奴才,別說幾十個奴才,就是千百個奴才的性命,也比不上先皇賞賜的簪子金貴。
蓮玥領命,正要退下,白穆卻突然道:“慢著!”
白穆緩緩起身,也在太後跟前跪下。
垂首的洛秋顏再次勾起嘴角。
她看人從來不會錯的。
柳如湄生來便不該是宮裏的人,看不穿爾虞我詐,看不慣朝夕生死,看不得血染的皇宮裏染上鮮血,何以在宮中生存?
丟簪一事本就是假,不過是太後謅出來的借口,想找到今日摘星閣那人而已。就算找不到,也必須給那人一個警戒。柳如湄有留下香囊嫁禍芙蓉宮的心思,卻沒有眼睜睜看著數十宮人因她喪命的狠勁。
“母後,如湄剛剛說這香囊有些眼熟,此刻也想起來了……”白穆聲調平靜,緩緩道,“此前芙蓉宮的梅蘭與菊白被皇上罰到朱雀宮請罪,如湄打發她們走後,便在雪地裏發現了一隻與這個一模一樣的香囊。”
太後高深莫測地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