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www.mpzw.com)“夫人,您一介女流隻身一人出行,也不怕危險,”車夫是個憨厚老實的,一麵駕著馬車一麵替車裏的白穆擔憂,道,“小的看您也沒什麼具體目的地的樣子,要不送您去采桑居找桑姑娘幫忙,或許有個安身立命之處。”
白穆靜坐在車內,車窗大開,任由刺骨的寒風刮過麵頰,並未答話。
車夫仍在繼續,“桑姑娘心地極好的,特別是對老弱婦孺,去了采桑居,即便見不到桑姑娘本人,隻要說明情況,也會有人好生招待你的。”
“桑姑娘真是好人哪!上頭說是撥了銀兩下來,可沒輪到咱們頭上。若是多幾個桑姑娘這樣的大好人,我們哪裏還用愁吃愁穿喲!”
車夫一人說得開心,許久才發現車內一直沒有聲音,訕訕地停了下來,不想他停下,車內人又說話了。
“采桑居可是隨處可見?”
車夫一聽,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忙笑答道:“不說隨處可見,北方幾個重鎮都是有的。夫人若想去采桑居,咱們現在掉頭還來得及,最近的一處就在卞城了。”
車夫一麵說著,一麵已經放緩了駕車的速度。
“不用了,繼續走吧。”
白穆倚在車窗邊,望著窗外的白雪枯木不斷後退,一時間心下茫然。
從前她雖什麼都不懂,卻也明白一入宮門深似海,想要出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重得自由。但今日坐上這馬車,一步步遠離卞城,就仿佛一步步遠離這兩年來的生活,她以為一輩子的生活。
出了宮,她去哪裏?
不出宮,她又何去何從?
白穆自嘲地笑了起來。
“夫人……”
車夫叫喚一聲,馬車便突然一陣顛簸,停了下來。白穆也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說著便掀開了車簾。
馬車被一人攔住。
那人騎了匹馬,離他們三丈遠的模樣,冰冷的麵上沾了些許塵灰,看來略有憔悴,對上白穆的眼,也不言語,隻是靜靜地望著。
竟是裴瑜。
白穆蹙眉。
這裴瑜,是洛家一手提拔,平日在宮裏偶爾遇見,也從不多言。裴雪清雖與他同族同姓,在宮中肆無忌憚毫無規矩可言,也未見他有何阻止和警醒她的行為,似乎永遠頂著一張冰塊臉,出現察覺不到他的存在,不出現也不覺得哪裏不妥。
“卑職奉命接夫人回去。”
片刻,裴瑜才沉聲道。
“奉誰的命?”白穆高聲問道。
她和商少君出瀝山時,分明隻有兩個人。這三日下來,除了第一日商少君出去了一個下午,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現在她才剛剛離開卞城兩個時辰不到,裴瑜就能得了商少君的命令,還準確無誤地找到她?
裴瑜並未馬上回答,隻是端坐在馬上,時值正午,皙白的陽光由上而下地將他整個人籠罩,更顯得他麵色如雪。
半晌,他突然道:“夫人當真打算隻身離開,與公子再無任何瓜葛?”
白穆一時怔忪,卻不知是因為向來沉默的裴瑜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還是因為他問出的這個問題。
她垂目看著自己手裏握著的手爐,良久,才笑了笑,道:“我若說是,你會放我走?”
裴瑜隻道:“公子道夫人是聰明人,見了卑職自會隨卑職回去。”
“若我不願呢?”白穆抬眸,看住他。
裴瑜不動聲色,隻淡淡道:“公子稱夫人上有父母,下有朱雀一眾人等,定然不舍隻身離去。”
因是在宮外,裴瑜省去了朱雀宮的“宮”字。
白穆不由得笑起來:“回去又如何呢?”
裴瑜未答,隻道:“請夫人隨卑職回去。”
說著他便下馬,往車夫懷裏扔了一錠銀子。
車夫本身年紀也不大,十七八歲的模樣,未見過什麼世麵,初時一看裴瑜一身肅殺之氣便有些被嚇到,現在見他步步走來,捧著銀子拿也不是,丟也不是,隻回頭看看白穆,又看看裴瑜。
“你走吧。”白穆歎息道。
車夫一聽,連連鞠躬,撒腿便跑了。
裴瑜駕車,由一路向西改為一路向南,卻並非回瀝山,而是直奔都城。
一路上兩人的話極少,多半時候裴瑜在外駕車,她在車內休息,吃飯的時候兩人才勉強同桌而食,來去也說不上幾句話。
但幾日處下來,白穆發現,裴瑜雖然話少,卻極為細心。譬如每日用膳,她哪道菜吃得比較多,下次便一定會再出現在餐桌上。她手上的暖爐,她自己經常忘記換炭火,裴瑜總記得提醒,後來他便幹脆每次飯後,自己拿走暖爐換好再給白穆。
那暖爐是他們剛剛出瀝山那日,商少君買來給她的,許是為了讓她開心,上麵特地繡了個“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