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冒犯了!”裴瑜二話不說,挾起白穆便一個翻身越過了本就不高的宮殿圍牆。白穆隻被蓮玥挾著走過一次,明顯地感覺到裴瑜的功夫比蓮玥要好上許多,走起來又快又穩,她掙了幾掙,他仍舊紋絲不動。
直至到了朱雀宮門口,他才將她放下,再行一禮便迅速消失,正好碧朱開門,見到白穆嚷道:“娘娘你終於回來了!嚇死我了!我四處找不到你,不得不去求了皇上……”
碧朱看她麵色不善,也不再多言,隻問她是否餓了,白穆搖頭道:“我先去睡了,明日再說。”
躺在床上,白穆的思緒紛亂不堪。一時想到早晨柳湄過來時端莊又不失嬌媚的容顏,一時想到傻乎乎卻讓她感到輕鬆的商少宮,一時又想到從摘星閣上跳下的洛秋顏,最終她迷糊入睡前,腦子裏是商少君和柳湄手挽手的登對背影。
於是這夜的夢裏,白穆一直在沉悶的黑暗裏找不到出口,大聲叫喊卻出不了聲,仿佛被一人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裏,她拚命向前跑,終於一腳踩空,驚得睜開了眼。
殿內亮著暗黃的油燈,一隻飛蛾投影在屋頂上,展翅飛來騰去,耳邊除了蟲鳴,還有輕盈的腳步聲,她還未來得及仔細分辨,便被人擁在懷裏。
“醒了?”商少君笑問。
白穆撇開眼,沒理他。
“朕之前在和洛翎商討今年管製延河一事,隻得讓裴瑜去尋你。”商少君一麵擦掉她額間的汗,一麵道,“現下把折子帶過來才能看你一眼。”
白穆仍舊未搭理。
商少君又道:“你今日都看到了?”
白穆推開他的手,自己抱著薄被背過身去。
商少君欺身到她耳邊,好聲好氣道:“之前不是與你解釋過了,阿穆,再等等,等選秀之期過了……”
“商少宮呢?”白穆起身,轉眸看住他,“你說過不瞞我,那商少宮呢?”
“你是怨我帶她去見他,卻不曾對你提起過?”商少君微微蹙眉。
“沒有。我想知道他為何是那個模樣。”白穆冷冷道。
商少君揚眉,笑道:“你都猜到了,何必問朕?”
“你與他好歹是親兄弟……”
“當初他為了皇位可以取朕的性命,朕也無需對他心慈手軟。”未等白穆的話說完,商少君便打斷她。
“那裴瑜呢?”白穆又問,“你如此信任裴瑜,究竟是淑妃事發之後裴瑜才臨時倒戈,還是……”
白穆盯住商少君,“還是從頭到尾,裴瑜就是你安排在洛家的一顆棋子?”
商少君燭光下的側臉仍舊掛著笑意,隻是眼底的眸光漸冷,盯了白穆半晌才漸漸融化,作勢要攬她入懷,“娘子,你聽為夫說……”
白穆推開他的手,睨著他冷笑道:“聽你說什麼呢?說為顧全大局不得不讓裴瑜去勾引洛秋顏?為百姓蒼生不得不犧牲小小一個女子的幸福來削弱洛家的勢力?為國家大計不得不使出這樣齷齪下作的計謀?”
商少君麵上的笑容漸漸僵在嘴角,白穆仍舊繼續道:“你,裴瑜,柳行雲,柳軾,或者說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都是如此?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骨肉相殘,不擇手段,肆意踐踏他人對自己的情意,真真讓人覺得惡心!”
白穆瞪著商少君,毫不掩飾臉上嫌惡的表情。
商少君盯著他,笑容已散,黑色的眸子裏寒意愈來愈深,半晌,拂袖便走。
白穆聽著大門嘎吱一聲打開,又重重關上,裹緊了被子。
她知道商少君不喜歡她這個樣子。從前她連“王八蛋”都罵過他,反正她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
她想不通商少宮為何要為了皇位將曾經的商少君傷得全身連一塊完整的皮膚都沒有,她不明白裴瑜為何可以利用洛秋顏的感情在她一屍兩命之後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就像當初她不明白為何柳行雲會事不關己似得背叛自己的父親,而柳軾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踩著太後對他的感情步步高升。
這座皇宮正在漸漸顛覆她從前所有的認知,關於道義,關於親情,關於愛情。
這裏的人,到底是否有“情”字可言?
***
日子在人們對選秀之期的期盼裏過得飛快。
前朝表麵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皇上在瀝山回來之後開始著手查辦賑災銀兩的去處,兩個月查下來,涉及到大批官員,左右相同時力請嚴懲,坐實了因著“洛采桑”而出現的柳洛兩家聯手的傳聞。同時延河下遊水患再起,雖然是在東昭境內,卻也與處在商洛的上遊管製有關,因此東昭特地遣來使臣商議相關要事。
因要準備不久後的新主子入宮,後宮漸漸忙碌,負責打理後宮的朱雀宮自然閑不下來,隻是身為一宮之主的賢妃幾乎把所有事情都交給蓮玥主管,自己時常不見了蹤影。